这么上纲上线的话,宋阳自己说着都别扭,可他也真正是这么想的。

    镇西王挑了下眉毛:“这种说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来自前世的‘理想主义’,当然没法子去和王爷解释,宋阳随口应道:“我做平民时,就盼着各层老爷能用手中之权,为民谋事为百姓造福,如今自己有了权,自然也就这么去做了。所以才会犹豫…一进一退,都是带着儿郎们去送死。前者是赌一个机会,但输面极大。可能会让大伙死得全无价值;后者则是血洒故土、死得其所。几万条性命的‘价值’就在我手里握着。我到底能用他们换回什么?不敢不犹豫。不敢不想清楚。”

    估计是因为‘权字非为取、而是护’的说法,镇西王好像不认识宋阳似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最终笑了下:“你这种说法,和我说过就是。不要和旁人唠叨了,没什么好处。”

    宋阳心里念叨了句‘不是你问,我和你都不说’,然后满脸认真对镇西王点头,又问:“那您看南火去攻大燕的事情……”

    从昨日到刚才。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宋阳一直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直到谭归德的信笺传到。

    谭部叛军坚持不了多久,后面的战事燕国也就更得心应手,雪上加霜的坏消息,也促使了宋阳下定决心,局势变得更加恶劣,只剩下最后这一拼了。

    对宋阳疯大胆的想法,镇西王并不参与意见,只是一句:“你觉得行就试试看吧,你是元帅,你说了算。”跟着老头子岔开了话题:“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下。”

    说着,镇西王稍稍停顿,又喝了口水,这才稳稳当当地说出正题:“南火在高原上威风横行,这一路打下来,掠到的战资应该不少吧?”

    南火抢到的东西当真是不少,吐蕃的南方本就相对富庶,南火来的时候又正好,秋天里高原上从贵族到平民都在努力存储物资,为度过寒冬做准备,没想到全都便宜了南蛮。

    宋阳闻言笑了:“您…是来要钱的?”

    “就凭宣旨这种小事,值得我亲自跑这一趟么?”镇西王放下了茶杯:“不过‘要钱’这种说法太难听了,我来找你,主要是想和你商量如何分钱。”

    朝廷穷得底掉,国库里空空如也,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凄凉,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唯独南火在吐蕃大发横财掠劫无数。

    如今南理北方又要开战,没有钱无论如何不行,朝廷自然就想到了南火打下来的丰厚战利。

    这笔财富不是小数目,若是一股脑上缴,怕是会影响这支虎狼兵的士气;若是任由南火独吞了,朝廷又实在眼红得不行。

    其实南理有战律,其中对战利品的分配、上缴的办法都写得明明白白。可战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南火来说这其中大有猫腻可为,别的不说,单只‘瞒报’两字,就让朝廷只有干瞪眼的份。

    所以镇西王亲自跑来这一趟,想和宋阳实打实地商量出一个‘分钱’的办法。

    这趟差事也只能靠镇西王出马,别的大臣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平白跑来和常春侯分钱。

    宋阳想了一下,应道:“有些战利已经被兄弟们分了或私藏,不能追回来的。”

    镇西王点头,‘分钱’两个字,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再简单不过,可是所有东西都是南火士兵用性命打回来的,老头子也是曾是大元帅,完全能明白道理。若非局势所迫他也不会跑这一趟,对于儿郎们已经拿到手中的东西当然不能再追讨。

    宋阳又继续道:“至于其他,全都由您带回吧,我分出一支兵马护送。”

    镇西王吓了一跳,他知道女婿会给自己面子,可无论如何没想到女婿竟然这么给面子,宋阳口中的‘至于其他’,就是营中堆放得好像小山似的财物;就是远处那片由吐蕃俘虏代管、军兵小队时时监督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牧群;就是大军身后行进沿途,将暂时携带不便或者实在拿不走的战利品就近封存、配以专人看守的一座座大库……被军卒私分私藏的,毕竟只是少数,真正的大头才是那个‘至于其他’。

    给钱的现任大元帅这么大方,倒是来要钱的前任大元帅有些犹豫了:“都给了我,当心你家儿郎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