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我让你拿的人呢?”

    “回禀大帅,俱在大堂之外。”大堂之外,沉声回答的虎牙看了一眼身边犹如捆粽子一般的几个人,面上露出了几个冷笑。这是云州,是他追随固安公主,和杜士仪以及王翰等人辛辛苦苦缔造的云州,怎容这些奸邪小人横行霸道嚣张一时?

    “全都押进来”

    吉温好容易方才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可看到那几个被押解进来的人时,他先是瞠目结舌,随即便为之大怒:“杜大帅,你到底想于什么?”

    “我想于什么?吉温,你自恃为殿中侍御史,在云州文武中煽风点火,挑拨事端,总不可能事事自己出马,你这些从者,便是铁证”

    杜士仪这一次没有再敲响惊堂木,而是劈手将那块沉重的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耳听得那巨大的声响,眼见得那些被押上来的家伙无不惶恐难耐,堂上文武的表情简直是精彩极了。也不知道是谁脱口叫了一声好,紧跟着,堂上便为之寂静无声。

    这时候,杜士仪方才指着那告发杜望之诸多不法之事的瘸子,沉声吩咐道:“将此人拖出去,重杖八十”

    当吉温自己带来的这些仆从都被押上来之后,杜望之的那些仆从就已然微微起了骚乱。此时听到这话,旁边立时有牙兵上前左右架住了自己的双臂,那个出首告主人的瘸子登时慌了神,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道:“吉侍御救我,吉侍御救我”

    吉温登时大怒:“杜士仪,你这是自恃身为节帅,公报私仇,藐视国法”

    “我是不是藐视国法,吉七,你只需再稍等片刻”杜士仪哂然一笑,这才看向了吉温那些噤若寒蝉的从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瞧一瞧,什么叫做善恶到头终有报自以为聪明,却跟错了奸邪之徒是什么下场,各位都好好听一听,看一看”

    堂外倏忽间传来的凌厉风声和惨叫声,让堂上众人一时心思各异。有的震慑于杜士仪的独断专行,有的庆幸自己没跟着瞎掺和,也有的事不关己乐得看好戏,而那些被按着跪下的吉温仆从,则是惶惶难安,不少人都是脑门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外头那漫长的重杖笞打仿佛没有尽头,最初人还能高声惨叫求饶,渐渐哀嚎就变成了惨哼,可不数下之间,惨哼的声音又渐渐加大,仿佛声声泣血一般。

    终于,吉温那几个从者中间,有人猛地大叫了起来:“是吉侍御……吉侍御曾经让我出面款待云中太守府的胥吏,灌醉他们后,让他们是否有牵连杜望之的办法其中,户科的一个书史信誓旦旦地说,杜望之在云州年数久远,既然是杜大帅的从弟,肯定有很多钱,还出了不少主意,诸如游说陈将主等等,是我回来亲自禀报的吉侍御”

    吉温身在异地,确实不可能凡事都自己出面。随着一个人开口,他的从者中,除却两个死不开口保持沉默,其他的一个个全都反口把主人给卖了。

    此时此刻,吉温只觉得整个人如同置身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年审问兵部弊案的时候用过的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法,如今竟然依样画葫芦被杜士仪用了出来,而且还是用在审问自己的仆从身上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后背心的汗毛一根根全部竖起,连日在云州的轻松一扫而空。

    他以为只消这样轻轻巧巧掀起一场大案就能把杜士仪拉下马,他太小看人了

    那些云中守捉的将卒为什么会在群龙无首的状况下突然暴乱,甚至陈隆连弹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裹挟到了这里?为什么杜士仪一句话,堂外差役就会如对主司?为什么杜士仪竟然会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应付裕如?答案只有一个,杜士仪尽管已经离开云州将近二十年了,可在此的根基却深不可测

    可是,他也并没有输,杜士仪赢了这一局,却把底牌都暴露了出来只要他能够回到长安,还怕不能翻手为云覆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