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乾谢过那几人,进了城,没有先去找吃饭的地方,而是去了先前那妇人所说的富春街。

    一路走来,沿街见着不少卖纸料的铺子,他低头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同敖羲道,“我想起来了,临江府的纸很出名。”

    临江府素有纸乡之称,城内造纸作坊众多,在造纸作坊内做工的百姓有上万之多。

    曾经有说书人戏称,在临江府内牌坊倒下砸到五个人,四个是造纸匠户,还有一个是卖纸的,这说法虽然过于夸张了,但临江府内造纸作坊之多却也是事实。

    造纸时纸浆原料用的最多的是桑树皮,而这里头最上等的纸则是用青檀树皮所制,剥下树皮后加入石灰反复浸泡、蒸煮,再经过打浆、抄纸、烘晒多个步骤,最后揭得成纸。

    也有一些作坊会在纸浆中加入草茎,可以缩短蒸煮打浆的时间,但纸质会稍差一些。

    这些纸大多会用货船运往各地,不过城内售卖纸料的铺子也不少。

    张士乾在街尾见着了一家门口摆放着纸扎楼阁的铺子,抬眼一看,门口那迎风摇摆的店幌子写着简简单单的“黄氏”二字,下面还挂着一件寿衣,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寿衣不是用布料做的,竟也是用纸做的。

    这铺子门面不大,但进深很深,里面堆满了各种纸扎。

    靠门几个大件,都是屋舍、宅院、楼阁,另一边是轿子、马车和拉马车的马匹,角落里还散落着鸡鸭牛羊,甚至是锅碗瓢盆,让人根本无从下脚站进去。

    张士乾试着往里走了一步,里面的人听到动静,探出了头来,却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那妇人小眼宽腮,塌鼻歪嘴,脸上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痦子,生得十分貌丑,她也没走出来,探出了半个身子问道,“要买什么?”

    张士乾指了指地上那些纸扎,“只有这些吗?”

    那妇人伸出手往上指了指,“还有那些。”

    她的手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手,生满了老茧,指节很粗,张士乾顺着她的手指抬起头往上看,饶是他见惯了风浪,这一眼看过去都感觉眼皮一跳。

    那房梁之下挂满了纸人,这铺子里光线本就暗,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满屋子吊死的白衣人。

    那妇人又道,“你要是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我给你扎,不过要过几天才能来取。”

    张士乾指了指房梁上挂的纸人,“我听说,你这里的纸人和别家不一样。”

    “这些纸人,火烧得时候能动吗?”

    那妇人道,“不能,那种是另外的价钱,你如果想要就先付定金,三天后来取。”

    张士乾留下定金,约好三日后来取纸人,又去附近的其他铺子买了些黄白符纸。

    从富春街街尾出来,不远处便是一片湖泊,湖对岸更远处是连绵青山层峦叠翠,他走上堤岸,迎面遇上一个揽客的跑堂,肩上挂着抹布,上前招呼他道,“客人,用饭不?我们店里有肥鸭有美酒,要不要进来喝上两杯?”

    张士乾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便进了湖畔那酒家,上到二楼,进了单独的隔间,要了那跑堂小二说的肥鸭美酒还有几道小菜,那跑堂正要出去,张士乾叫住他道,“你们这里,有鹌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