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与这个地点对于在场这些十几岁的女孩子而言,也就过耳即忘,击不起什么涟漪。

    可是在凤阳这种老将听来,却像一把刀子,她立刻就想起了十四年前南越突袭扬州的那一场战役,想起了当时镇守扬州的先定远侯顾策。

    那一瞬间,眸间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赞赏,有惋惜,有追忆,也有唏嘘。

    凤阳心中一动,想起这丫头也姓顾,忍不住再问道:“你爹是顾策?”

    过去这八年,“顾策”这个名字犹如被尘封一般,在很多人眼里,意味着大景的耻辱,大都避而不谈,在场的小姑娘们所知不多,面面相看。

    顾云嫆却是微微蹙眉,心一沉。

    顾策是叛将,是大景的罪人,这八年来,顾家好不容易才从顾策降敌的阴影中走出来,好不容易才让其他人忘了这件不光彩的往事。

    现在旧事重提,那不是平白往顾家的门楣抹黑,平白遭人非议吗?!

    “是,我爹是顾策。”顾燕飞再次点头,眼眸明亮如旭日,毫不避讳皇帝与凤阳审视的目光,“当时扬州战乱,我娘怀胎七月北上京城,我是在战乱中出生的。”

    十四年前扬州的那场战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忘,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大太监赵让俯首在皇帝耳边低低地提醒了一句,皇帝看着顾燕飞的眼神越发慈和。

    这丫头十四年前丧母,八年前丧父,父母双亡。

    八年前,顾策本来不该死的。

    也难怪这丫头刚刚听到人提起《西渡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别人出言辱她亡父,她当然不能忍,这才弹了那曲《踏青霄》作为回击。

    现在再想《踏青霄》,皇帝愈发唏嘘,原来这丫头是因为思及亡父,才能弹得出如此波澜壮阔的曲子。

    八年前的那一战也是皇帝心头的痛,唯一的独子楚翊被先帝送去南越当质子,整整八年。

    中间有那么一度,皇帝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见不到儿子了。

    皇帝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汹涌的情绪,额头间的那几道皱纹愈发深刻。

    幸好,儿子回来了,还有了心上人了,再过几年,自己没准都能抱上小初一了……

    此刻再回想那日儿子在东暖阁中与他提起顾策、顾渊父子,皇帝登时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皇帝转过头面向凤阳时,清癯的面容上已经露出了亲和愉悦的笑容,对着凤阳赞道:“皇姑母,这丫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