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贺甲眉飞色舞地跳进杂役堂的门槛里,朗声说道:“诸位,你们听说了没?观里今日从东门来了个八岁的女娃娃!”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纷纷侧目,皆是惊讶的表情。从东门进入朝阳观,那便说明此人已是金丹修士。若是普通人,便只能从南门进,哪怕是皇族人也不能破例。

    有人不可置信,语气不善地质问:“贺甲,莫要信口开河,八岁?连先天道气都不知是何物,如何能够结丹?荒谬!”此话一出,不少人点头附和。

    贺甲却冷笑道:“天池峰和键道长亲口与我说的,也能有假?”

    和键道长乃是观主坐下的弟子,金丹中期的修士,这话若是他说的,自然不会有假。众人哪还会生疑,只是生出满腹的酸水。

    修仙一道已在世间传承近千年,到了眼下,修仙入门功法普及,人人皆可修仙,人人皆想修仙,但仍旧是难如上青天,修炼有小成的,仍旧是凤毛麟角。

    绝大部分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感知先天道气。少部分的人感知了道气,却受限于肉身资质,或是无法引气入身,或是无法将气精炼存于丹府,也是绝了修仙一途。

    虽然极少数的人能够引气、炼气,却也需要花费半生或一生的时间,才能够于丹府结丹,修成人仙。杂役堂的众人投身入朝阳观,每日里干着仆役的活,并不是为养家糊口,而是为了得到修士们的一两句指引,方便打开修仙之门。他们辛辛苦苦许多年,仍在门外,突然听说有人八岁就成了人仙,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

    “哎呀呀,我等何时才能结丹呀!”

    “呵呵,都是爹生娘养的,凭甚人家就得上天眷顾?”

    “上天不公啊不公!”

    “莫哭了,饭堂开饭了,还吃不吃?”

    “不吃,我要辟谷!”

    “呵呵,没有金丹就想辟谷,饿不死你。”

    ……

    怨不得杂役们怨声载道,八岁的人仙的确是天之骄子,连同为人仙的修士们也觉得不平的狠。和键得师尊吩咐,来朝阳观东门接引风笑笑入观,看到这般粉雕玉琢钟灵毓秀般的女娃娃,也生不出多少喜欢。

    想他和键,河南道世家子弟,修炼了三十几年就结了丹入了朝阳观,受观主金和真人教导,又修了十几年便到了金丹中期,也算得上是这世上少有的修仙奇才。但是与这娃娃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庸才了。

    无论心中是何想法,面上却是清风和煦,和键广袖轻挥,笼罩整个天柱山的结节如水波轻颤,山门之后慢慢出现一道无形的拱门。和键朗声说道:“师妹有礼。”

    这句话将山门外的一群人吓得一哆嗦,他们猛然抬头,才发现山门之后出现一道弯折的山阶,不知通往何处,山阶上还立着一位广袖白袍的年轻男子,模样甚是清俊。刚才这山门之后只有郁郁葱葱的林子,一瞬间就有了路有了人,在凡人眼里,真是无上妙法。

    和键迈步下了山阶,走到风笑笑面前,行了平辈道礼,说道:“我乃金和真人坐下弟子,道号和键,奉师命引师妹入观,请师妹随我走吧。”

    风笑笑抬头看他,有些呆愣,不及反应。但是她身侧一对穿金戴银的中年男女立时就激动起来,尤其那妇人,眼泪扑拉拉流了一面,把妆面污得一塌糊涂。妇人蹲下身把风笑笑一把搂在怀里,眼泪鼻涕齐齐抹在她锦缎的衣上,扒拉扒拉地说着:“笑笑,为娘舍不得你走……你吃不饱怎么办,渴了怎么办,受欺负了怎么办……你想娘了怎么办?娘可以来看你吗……呜呜……修仙有什么好……不修了好不好……”

    那男人拱手对和键施礼,指着周围一干人等说道:“道长,我家笑笑还小,长这么大还没自己吃过饭,这些下人都是平日里照顾她的,烦请道长一并给安排了,还有这些,”他又指了指身侧的几个大大的箱子,“这些都是笑笑日常要用的——”

    “不必如此,”和键抬手打断了风父的话,也打断了风母的哭泣,“既入了朝阳观,那便等同于和前尘做了了断,等闲人和物皆不能带入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