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监狱门口,午时的阳光正烈,照得人没法抬头。不过这时从铁门里走出来的男人,剃了一头极短的板寸,仰着脑袋,非得要盯着那闪灼的日光看。

    于是在门口站了老半天,迈出的第一步还因为眼前光斑乱闪,差点把自己绊倒。

    “妈的。”苍林骂了一句,脸上表情也凶起来。

    老子总算是出来了。

    宋观,也就是你了,有那功夫把我送进来,也不替自己的项目扫扫尾,最后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替罪羊。苍林朝旁边啐了口唾沫,也没管其他人的眼光,兀自摸了把脑袋,挑眉把行李袋扛上肩头,去赶公交车。

    苍林自认不是什么好脾气,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更何况那老板压根没尽过他当老板的半点责任,最后还把他送进了牢里。所以当看见宋家门口摆着一排花圈的时候,苍林毫不掩饰地笑出了满脸褶子。

    这不是巧了吗,老朋友。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挂着满足的笑容往里面走,里面跪着哭的那些全都转过头来看他——他竟然不自觉笑出声音了,在这一片悲怆里属实是独特——最前面披着缟素的那人最后转过来。

    那是一张莹润的脸,因为哭过眼眶略微泛着粉,眼泪还留在鼻尖。他的手紧紧攥着粗糙外袍的侧摆,把衣服握成一团。

    这个人他苍林也认识,宋沧,就是堂上那条狗的弟弟。

    上次见宋沧的时候他似乎还没这么好看,只是五官精致,脸色却和被冰冻过一样,泛着不祥的没什么生机的青紫色。

    苍林又挑眉,真挺好看的,脸都哭红了,要是宋观还在,一定让他交出他弟弟来赔罪。

    葬礼现场有人认出了他,从稍远的地方起身奔过来大骂,苍林没怎么听,无非就是替那个死了的背黑锅,剩下的都是脏的——他在里面天天听。直到那人手指都快指到他鼻尖上了,苍林才不紧不慢地伸手到随身口袋里掏自己的折叠刀——路上买的,不过还没等到他拿出来,堂上就有人先开口了:“你们干什么呢,这是宋先生的葬礼。”

    那人声音泠泠,听在耳朵里像是有玻璃珠子一颗颗掉落,不过他那声音更温和些,苍林抬眼去看,正巧对上了宋沧的眼睛。

    宋沧是生得真他妈好看。苍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只有这么一句。

    不过苍林嘴上只是轻蔑地说:“你谁啊?”

    他掰开眼前那个,曾经是他下属的,青年的手指,一步一步朝着宋沧走过去。

    到了宋沧眼前,才听见他小声地、颤巍巍地答:“我是他遗孀。”

    苍林嗤笑。

    宋沧于是认真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苍林还是笑,笑着笑着凑近宋沧耳边,压低声音与他耳语:“宋沧,要是不想那个狗娘养的人渣的渣当众被我扬咯,就带我进去。”

    苍林自认为这一句威胁得非常有水平,自己又笑了一声。

    随即被宋沧睁大眼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