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情一人的乔升平陪媳妇回娘家,给自己老丈人带足了礼。任老爷辗转苏州、徽州,留下等着收茶的管事伙计又奔赴上海,在沪两月有余终于赶在斗茗大会之前赶回来了。

    任老爷见他们小两口形影不离欣慰点头:“好啊!信上说你们请动了邹师傅,升平有心了!”

    乔升平恭恭敬敬的答:“邹师傅是依妹请的,我不过略尽绵力。”

    任老爷笑的更加和蔼,少奶奶说要去看哥哥,乔升平则留下来与任老爷翁婿长谈,所谈不过杭州大小商业活动,细到哪条街坊新开了一家茶馆,哪个茶庄绸店新做了什么活动,广到商会哪日又组织了会面……

    乔升平虽说不上独到见解,但对杭州城里的大小风声皆能洞察几分,任老爷频频点头,说到新开的一家美国洋行,任老爷不知想到什么陷入沉思,远处屋外有下人过去两遭才听任老爷似是自言自语的低声感慨:“与美交好,倚强而安,不曾想美国洋行都开到杭州了……”

    不知道任老爷为何感慨,只见他掸了掸膝上长袍,摆手对乔升平温和笑道:“去看依依吧。”

    跟着乔升平穿过任府一蓬蓬的月季、迎春,但见那绿的青翠粉的娇嫩,伯安大哥的房里,少奶奶正与哥哥研究账簿,未进门前就听少奶奶在问:“与我们的收付记账法有何不同?”

    伯安大哥声音温和:“这是茶号这个月送来的账簿,这是谢先生的《银行簿记学》,你看这两处!”

    我和乔升平进门正看见伯安手指账册一处,册上记录:“付.元茶肆两.大洋玖分”,伯安又指向一处:“付.副元茶叁斤陆两.大洋捌角”,少奶奶顺着伯安手指看过去,沉吟片刻,摇头:“我看此处并无不妥。”

    伯安又指向另一本账册,上有:“收.元茶贰拾斤.大洋贰拾圆零柒角”、“收.副元茶一千零拾柒斤.现大洋肆佰捌拾肆元”,伯安开口:“元茶和副元茶混记一部,未区以对待,导致过账繁琐。细问过账房之前做法,一本账册先核算元茶,再从过一遍核算副元茶,账上其他种类每次都要从新过账,一部账册少则三四遍,多则六七遍,且有漏记、多次记之纰漏,如此反复何不一开始就分元茶、副元茶、亨茶账簿?这样每册账簿便可一蹴而就。”

    伯安手指在账册中的“分”字、“角”字、“元”字上各圈一圈:“看过《银行簿记学》才发现,谢先生所著簿记皆以“元”记录往来现银,且款目清晰。”

    “事业兴衰首重财产,财产赢出赖治理,其增减变化则赖会计之法,任记如今之账簿实是一团乱麻,取巧作假简直太容易。”

    伯安将手中账册一一推开,他自来温和,今日竟难得有几分严肃的郑重,乔升平与少奶奶也在这几本账册中略皱眉头,我不懂经商,更遑论账簿,只看他们神情知道此事于商业之事性命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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