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背都湿透了,他恍惚一阵,才发现那“阿嚏”声不是来自梦里,而是来自他房门外蜷着的熊孩子。

    他极不情愿地把自己从被窝里拽出来,先遵医嘱吃了两粒药,随后才披衣服把门打开。

    少年穿着虫蛀了的老年白背心,腰挂时下流行的灰白格子中年大裤衩,胳膊大腿都光溜溜的,正在互相比赛打摆子。

    盛明落:“……”

    少年是倚着门坐的,门一开,他惯性朝后仰,正好倒在人型大猫草的脚下,他想了想,顺势而为,拉扒着猫草的裤腿轻轻叫了声:“喵。”

    可惜尾音没收住,一个喷嚏打出来,鼻涕挂在了盛公子拖鞋上。

    洁身自好的盛公子顿时眉心直跳,隐忍好久才强压下怒火,把一双玉足从拖鞋里拔-出来,退到两米开外。

    “你有事?”

    陆一抠抠索索从怀里掏出稀哩哗啦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往盛公子脚下推了推:“这给你。”顿了顿,自觉这句干巴巴的话没发挥好,遂琢磨着人类的心态,仰起脸,软软糯糯地又喊了声,“哥哥。”

    “……”盛明落满腔的怒火横冲直撞,被疾风骤雨的“哥哥”二字杀了个片甲不留。

    当少年恢复正常,以人类小崽子的眼神看他时,盛公子坚硬堪比磐石的心肠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江识说他是由彼及此,想起了年少的自己,谁知道呢,他从来不回忆过去。原来那时的自己,也曾像少年一样,时常不像个人吗?

    他叹了口气,从床头柜的药箱里找出一盒感冒药,掰了两粒出来,放在老远的地方,喊陆一:“过来吃药。”

    陆一吸溜着鼻涕泡,忍住兽-欲把药吃了,然后大着胆子向人型猫草走了两步,挥爪子把吱哇乱叫的塑料袋往前又推了推。

    盛明落尽量放轻声音:“是什么?”

    他还是挺嫌弃那个一股怪味的破口袋,但这是少年的心意,只好捏着鼻子把袋口掀开,几十上百个冰红茶瓶盖子滚出来,“再来一瓶”的字眼特别嚣张。

    除此以外还有零钱和硬币,目测总共不到五百块。

    盛明落:“……”

    陆一:“房租。毛苗苗说这个盖子可以换好多冰红茶,相当于一笔不小的财富呢。”

    锦衣玉食里泡大的盛公子从来没体会过贫穷的艰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孩子被母亲扔了两年,恐怕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小小年纪,究竟怎么活下来的?

    饶是盛公子不知人间疾苦,这会也不禁动容。又看少年身上不堪入目的奇装异服,千疮百孔,该遮不该遮的都遮不住,盛公子极其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你没有别的衣服了吗?”

    “有啊。”难得与他亲封的铲屎大官人亲近一些,陆一跶跶跶跑回客房,把他那一大包破烂家当抱来,一一与盛公子分享。

    统共两套衣服,一套是白天穿的破洞牛仔装,款式老旧,整个儿九十年代非主流小青年最爱,另一套是中老年大叔最爱,平棉布六五式军装,也不知他从哪偷来的,袖口裤腿都爆了线,胸口的洞比牛仔装上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