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的人都走了,所有能离开的,能去其他地方另谋生计的人,在鸦之金锁代表文宁区,向银玫瑰公宣布投降之后,全部都走了。”

    “只有鸦之金锁留了下来,因为鸦之金锁留了下来,对于那些除了待在文宁区哪里都去不了的贫民们而言,希望才留了下来。”

    “因为还有希望,所以我的父亲才会每天攀着绳索,爬上五十多米的路途,到下城区的商会寻一份苦力的活,每天筋疲力尽之后,再用酸软无力的双手抱着刚买回来的热腾腾的面包,攀着绳索,滑下来五十多米,回到那所简陋的小木屋中,将面包放在桌子上,轻抚着我母亲的肚子,露出幸福的微笑。”

    “无论是谁,哪怕他罪恶麻木,哪怕他贫穷困苦,哪怕他愚昧无知,但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有时却相当的简单。伽尔特阁下,那不是痛苦,愤怒,仇恨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那名已经年近老者的中年人轻抚着自己的手心,那是在回忆父亲手掌的温度吗……不知道为什么,身为穿越者的苏佐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我很欣慰我们人类还能遗忘,即使‘遗忘’是一种即痛苦又幸福的事情。30多年了,我已经忘了我父亲的长相与声音,却也同样遗忘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杀父仇人已经无迹可寻,即使活到现在也接近老死,如果单单只是仇恨的话,我的一生已经没有了意义。”

    治安官长轻描淡写地述说着自己的身世,除了苏佐之外,另外两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伽尔特阁下,我一直在思索,我这所经历的这一生,我一生所学的剑术,我用这剑术在战场上斩杀的无数敌人,以及我用无数人的性命所换来的荣耀与地位,它们究竟有什么意义。”

    “它们或许没有意义,但是如果有意义的话,那么这个意义绝对不会是继续去毁掉什么。”

    “伽尔特阁下,仇恨没有意义。”

    “如果伽尔特阁下的话,一定可以理解,与其继续无谓而盲目地仇恨银玫瑰家族与帝国,更重要的是拆毁这股已经在文宁区根深蒂固的混乱法则,为文宁区的居民们做些什么。我的父亲已经没法回来,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守护着其他的孩子,让他们的父亲平安回家,不是吗?”

    克伦威尔的语气越来越温柔,两鬓斑白的治安官长把一个老者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苏佐注意到那名名叫维洁儿的少女治安官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

    然而伽尔特的反应却异常冷淡。

    “……”沉默地看着克伦威尔,伽尔特用中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光洁的下巴,“治安官长阁下,不得不说这是一番非常有说服的演讲,尤其是我没想到您居然是出身自这片粗陋的文宁区。”

    “为了下三滥的文宁区居然出了那么一位荣耀正义,坚守职责,却同时心怀苍生的治安官长官干杯!”

    伽尔特独自演绎着无人应和的独角戏,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但是啊……苏佐默默地为伽尔特添上了红酒。

    “但是啊……”伽尔特用纸巾轻轻地擦了擦嘴,“您的仇恨与理想,那些贱民悲哀与幸福,对于我们鸦之金锁——有何意义可言?”

    乌鸦再次挥动翅膀,虽然不是蝴蝶,但是却重新搅乱了逐渐倾斜的局势。

    “就如治安官阁下您所知的那样,灾后最初那段齐心合力,众志成城的的时代仅仅在3个月后,就随着银玫瑰公对文宁区封锁的解除而崩溃。”

    “先代鸦之金锁辛苦建立起来的灾后秩序,在物质匮乏,生活艰苦的背景下,仅仅持续了短暂的3年就土崩瓦解。”

    “通过攀爬绳索与出卖劳力的生活只持续了5年,就因为越来越多的文宁区出身的罪犯,而被隔离网与刺墙整个封锁。”

    “没法工作,就没有食物,没有食物就无法生活,如果连吃饭都顾不上的话,那么又如何去谈什么理想与大义?治安官阁下,如你所见,如今的鸦之金锁只是一个走私,贩买毒品与人口,经营皮肉生意,以此来混口饭吃的普通灰色组织罢了。”

    “其他人的生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的鸦之金锁早就不是70年前的那个鸦之金锁了,我们如今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跟治安官阁下您面对面的交谈,跟那些虚无的信仰与理想无关,单纯是因为我们有足够强大的暴力与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