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赵宗谦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招兵买马,被一帮子读书人指摘恶蛟出世,却无人谶言蛟有乘云化龙之日。十二年后高武帝治下的南晋百废复兴,仍是那帮子读书人挪揄诟病,不怪赵宗谦贬文兴墨,换个人来当皇帝一样对这帮子读书人厌之入骨。

    “宋小娘子以为如何?”沈妉心心有余悸的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道:“姓赵的,是蛟还是龙?”

    人渐稀少的街道上寒风拂过,沈妉心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冷的缩了脖子,双手揣在衣袖里,大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极了无寻道人。

    宋明月不置可否,“管他是龙是蛟,不都是条长虫,真命天子又如何?天潢贵胄还不是如我这般?”

    曲兮兮扑哧笑出声,二人皆侧目望去。曲兮兮登时收敛了笑意,言语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哀怜:“宋小娘子莫怪,我并非有取笑之意,只不过念及你如今的处境,当真应了那句琉璃檐下妃子笑不如瓦阁楼台怜人泣。”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沈妉心仰天感概。

    曲兮兮眸子一亮,由衷赞叹:“好诗,出自何人?”

    沈妉心眼珠子一转,胡诌道:“我老家的刘诗豪,只是这寻常百姓亦有寻常百姓的难言之苦,人生来如此,总是羡慕求之不得。”

    “这话我听闻过。”宋明月忽然小声嘀咕。

    曲兮兮似也听闻过的模样,只是一时记不起。沈妉心忍不住问:“谁?”她时常语出惊人,令蔡寻等大家耳目一新,这个连刘禹锡都不存在的世道,还能有谁如此高见?

    “无寻道人。”宋明月黯然道。

    从姓赵的屠宫那日算起,宋明月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蔡寻被召入宫时二人曾有一面之缘,当年宋明月十岁。不到蔡寻腰间的小姑娘望着巍峨禁宫,恨意滔天。老道当年便如此安慰她,可那是小小年纪的宋明月并不懂,直到如今从那老道的徒弟口中再次道出,一时间百感交集。

    老道不简单呐!

    沈妉心二人先是送了顺道的曲兮兮回水云净,二人又再度漫步在街头,宋明月忽然转头盯着沈妉心,疑惑道:“蔡大家怎会收你为弟子?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宋明月至今都不敢相信,沈妉心当着姓赵的面竟要拉着蔡寻跳湖!?岂止是匪夷所思,简直不是人会干的事儿!

    沈妉心不屑于顾,鼻孔出气道:“他哪儿是收徒啊,他就是缺个当牛做马的使唤!”

    宋明月反唇相讥:“那宫里头多少皇权贵胄巴不得给他当牛做马呢,怎也不见他从中挑取?”

    沈妉心翻了个白眼,“那我怎知?再说,就老蔡头儿那牛脾性,连姓赵的都不给脸面,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若有半点不称心,还不得给老蔡头儿一脚踹出青墨院大门去?”

    宋明月心存狐疑,一个人像画再如何登峰造极的老道士凭的什么在一朝天子跟前这般嚣张狂妄,若她有这个本事,是否有生之年也能手刃赵宗谦?

    “蔡大家……究竟什么来头?”

    沈妉心撇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宋明月,好笑道:“一个只提的动笔,老胳膊老腿的花甲老头儿,你指望他能有什么天大的来头?”

    “对牛弹琴!暴殄天物!”宋明月觉着原本还看着顺眼的家伙,一点儿也不顺眼了。放着那么好的师父不虚心讨教,成日插科打诨,宋明月忽觉复仇之日遥遥无期。

    “诶,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在皇后娘娘那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今夜又来个姓赵的,险些就光荣了。老蔡头儿可什么也没做啊,在船上可是一句好话也没帮腔。我说宋小娘子,我这九死一生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出谋划策你不行,吃里扒外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