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练一下子慌了神,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可爱,哭起来他真没辙。“诶,诶,媳妇儿,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何婧英嘴巴一撇说道:“你说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啊?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说算了就算了呢?”

    萧练心中了然。何婧英的难过并不只是因为这次没有扳倒萧子良。更是为这些无辜丧命的人鸣不平。

    何婧英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怀疑鼠疫一案与萧子良有关,所以特别上心,但也并非是只有这一个原因。若是鼠疫蔓延,受难的其实并不是这些王府宅院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人家,是那些破庙里歇息或者街头巷尾挑着担子做着小买卖的人。

    那十六具尸体,对她也并非没有震撼。在义庄里的那句“不会”,她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来的,已经无关乎党争,是不想让这些人冤死,不会让这些人死不瞑目。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两个王府四十二具尸首摆在眼前,是太子的一句密而不发。

    她失了诺。更是委屈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萧练道:“阿英,你知道,这些人可能以后会调转枪头来伤你,如今……”

    何婧英打断他道:“可是,我没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啊。他们也只不过是被人威胁,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我要防着他们,我将他们打发走了就罢了。哪里用得着取人性命?”

    何婧英一方面为这些冤死的人难过,但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庆幸。如此一来更是觉得自己不堪。竟让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觉得这五十几条人命,都与自己有关。

    何婧英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人。那人是个强盗,刚抢了一户大户人家。他在抢劫的时候,被发现了,失手杀了那家的主人。我那时正好路过那。那人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都疯了,见人就砍。我那时候吓傻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他却没伤害我,只是看了看我就走了。后来那人被抓了。我去刑场时,看见了他怀了身孕的妻子,和一个眼瞎的母亲。我那时候就觉得他很可怜,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练道:“所以那些家仆们,也是一样,你也觉得可怜?”

    何婧英点了点头。

    萧练揉了揉何婧英的脑袋,把她整整齐齐地头发揉得一团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死去的富家主人才最可怜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最可怜的是你呢?

    何婧英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萧练。

    萧练又说道:“那家主人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吧,却被害了性命去。不更可怜吗?这个世界不应该恃强凌弱,但也不表示弱者有理。这次死掉的这些家仆,不是你的责任。害死他们的另有其人。”

    何婧英的神色又暗了暗。整整五十八条人命,都没能让竟陵王身上沾上一点污。

    其实太子为何下令密而不发,她心里清楚。太子与竟陵王现在的实力悬殊太大,若要出手,必然要一击致命。

    思及此处,何婧英的神色又黯了下去:“可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离徐婉瑜火烧懿月阁的时间只有半年了,徐婉瑜杀不得,背后之人,除不掉。

    徐婉瑜不过是这背后之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却绝不是唯一一把。

    她被那双叫做宿命的手,一点一点往前推。她一直想逃,她去努力寻找上一世没有被发现的细枝末节,她去寻求一切有可能让她摆脱宿命的人或事。她担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担心她没有能力找回萧昭业,也没有能力改变她自己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