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玉圭在床上兴奋的翻来翻去睡不着觉。他想鬼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经常光顾自己家的这一群,模样很正常。可是心里觉得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时却又捋不清楚。

    他又翻了一次身,细细回忆了一遍,突然想起,酷似十四祖的老头也把奶奶喊做奶奶!

    啊,这简直太奇怪了!

    他抬起身朝外间看了看,火塘的微光从门缝透过来,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玉圭重重的倒下,他满腹疑惑的想,奶奶许是在打瞌睡吧!

    玉圭睡得很不踏实,院子里的大公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就醒了。他躺着没动,又细细的把晚上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明明孱弱的走路都费劲的奶奶,施法的时候却劲头十足呢,术法就是这么有魔力。可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呢,基本的束缚符学了无数遍了还画不对。

    大公鸡叫第三遍的时候,玉圭烦了,他翻身起来撩开蚊帐,把床后的窗户微微撬开一条小缝,就着晨曦的微光,他对着高高站在磨盘上的黑尾巴大公鸡隔空画了张符咒拍过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立刻捏住了公鸡的嘴巴,那手的力道却不够,戛然而止的鸣叫只中断了几秒钟,大公鸡便挣脱了束缚,又朝天梗着脖子畅快淋漓的叫了出来。

    又失败了!玉圭心里懊恼,闷头闷脑的要关上窗户,却听见院门嘎吱响了一下。这一晚上事情太多,玉圭有些杯弓蛇影,他紧张的睁大眼睛瞪着大门。门开了,奶奶瘦小的身影闪了进来。

    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照进院子里,姜翠翠把手里握着的锄头倚在围墙上,她并不急着进屋,而是走到院子中间的大石磨跟前,垂着头默默的坐在磨盘上。

    也许是清晨的阳光格外分明清澈,玉圭觉得奶奶的腰背挺的直了些,头发也没有那么花白了。他微微有些惊诧,就着明亮的阳光,奶奶的头发上一层露珠莹莹。玉圭狐疑的想,奶奶什么时候出去的,在外头呆的时间可不短呢!

    姜翠翠老僧入定般半响未动,玉圭把窗户推开,试探的喊了声“奶奶”。石磨上的姜翠翠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向玉圭,目光尽是温和的慈爱,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珍宝,既心满意足又隐隐担忧。

    她终于转身站起来,抬手把几缕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笑着道:“玉圭啊,昨天晚上折腾的晚,你再睡会,奶奶去做饭。”

    玉圭觉得熟悉的奶奶又回来了,一颗跳起的心落回腔子里,麻利的翻身下床,一溜烟抢在姜翠翠前头跑进厨房。

    “我来,我来,奶奶你是不是出去了?你一晚上没睡吗?反正玉鱼还没醒,奶奶去歇会吧!”

    姜翠翠扶着门框看玉圭无比捻熟的生火烧水,放心的点点头,“中午的时候咱们把火塘上熏着的猪腿炖了吧,有一个月没吃过肉了,嗯,就做腊肉白萝卜焖饭好了!”

    玉圭少年心性,听得能吃肉了喜不自禁,恨不得跳过早饭,直接吃午饭。他把柴火烧的旺旺的,铁锅里的水欢快的扑腾,把锅盖打的扑通扑通响,抬头瞧见奶奶还立在门口,便问:“奶奶,早上要吃红薯稀饭还是酸菜稀饭?”

    “红薯……”姜翠翠话音未落,玉鱼哼哼唧唧的哭声从屋内传来。

    “玉鱼醒了!”玉圭脚下生风跑出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把玉鱼绑在的背上。

    玉圭今年十六岁,伶伶俐俐的一个机灵孩子,玉鱼已经一岁了,能满地爬,扶着墙也能略站一站了。姜翠翠觉得一副重担快要可以卸下,心里自然快慰,可越到紧要关头越觉得山雨欲来,更是疲乏不堪。

    玉圭不知道奶奶百转千回的心思,一心想着中午的油焖米饭。他高高兴兴的去揭米缸,米缸盖子举在半空中,人却泄了气,“奶奶,没米了……”

    ……

    玉圭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健步如飞,早饭吃了点红薯对付,又把玉鱼哄睡着了,他这才去天池镇上买米。

    一想到黄金灿灿的油浸米饭他便足下生风,几乎是欢快的奔跑着越过一道道山梁。在虎溪沟的山涧里,他停下来洗了把脸,略微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应该能赶得及中午之前回到家。

    过了虎溪沟,山势平缓,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不时一两株杜鹃花开得天真烂漫。忽然有嘈杂的响声从灌木丛中传来,玉圭寻声望过去,那响动马上就消失了。想着大概有黄鼠狼或者獾在灌木里活动,玉圭也不甚在意,他背着背篓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