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找老五麻烦的那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是……”

    “是贵老大的兄弟,我晓得。”赵警官没说完的话,遭老板凳顺口就接了过去,“算起来他们应该是今年年底出来。”

    赵警官点了点头:“前几年有几个已经减刑出来了,所里专门去走访过,顺带帮忙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问题,现在都在正经的工厂里上班,生活状况也还行。”

    “那几个都不是主犯,判得轻。贵老大和他几个团伙核心成员,应该还有两三年才会出来。”老板凳说。

    赵警官的神色突然就变得极度的严肃和认真了起来:“贵老大……也减刑老,最快下个月月初就会出来。”

    老板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现在已经是7月月底了,没得几天就要翻月。”

    “我让在监狱的同学帮忙问了一下,说贵老大在监狱里面改造得也还可以,所以争取了几年的减刑。”赵警官继续说道,“虽然我不应该质疑减刑的正当性,但是对于他马上要出狱这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要告诉你一声……”

    老板凳苦笑一声:“那是。毕竟,送他进去的是我。”

    赵警官眼底暗了几分:“老板凳,当年送他进去的是我。因为抓了贵老大,我才有了晋升的机会。”

    “赵儿,你那个机会,是我送的,你跟我都很清楚。”迫于无奈的,老板凳叫出了那个自己许久都没有喊过的昵称,“出卖各人的兄弟伙,这件事我没得办法回避。就算当初是谁告密这件事你们派出所一直都口风管得紧,但是当年我们那一坨人里头,除了摔断腿没去得成的黑娃儿,没进去的就只有我一个。就算再是个哈的,在里头十年里头啷个都想得清楚老。”

    “老板凳……”赵警官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来。

    “贵老大的性格我晓得,他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我出卖他的事,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他都会来找我算账。勒笔帐要是不算清楚,哪怕是我死老,烧老,埋老,他都要把灰给我扬了。”老板凳笑了笑继续说,“赵儿,我晓得你是关心我,特地来提醒我不要跟他起冲突。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冲动的楞头青了。更何况……”

    老板凳说到起,又苦笑了一哈,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摸裤包,空瘪的口袋里面没有一根烟。

    老板凳觉得,各人大概真的是老了,居然会接连三番的忘记自己早就把烟抽得光了。

    熟悉的打火机再次出现在老板凳的面前,连同着一包熟悉的香烟。

    老板凳抬头看到起把打火机和烟送到自己面前的赵警官,觉得心头有些难过,一股极为苦涩的滋味从心窝里头蔓延到了嘴里,苦得他张不开嘴,也伸不出手,甚至苦得他眼眶都在发酸发苦。

    见老板凳不动,赵警官主动拉过他的手,把打火机和烟都塞到了他的手里:“他们都笑我,说我一个不抽烟的人随时带烟,有些搞笑。不过我不介意。”

    听着赵警官的这些话,老板凳只觉得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双白润细致的大手,掌心灼热得有些吓人。

    如同主动拉过他的手那样,在把烟和打火机塞他手里之后,赵警官又主动的松开了老板凳的手,他的尾指轻轻的划过老板凳的掌心,圆润光滑的指甲,勾出难以言喻的舒麻触感。

    老板凳心头一颤,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捏紧赵警官的指尖,对方却早已把手抽走,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他,和平常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板凳,有啥子事情或者啥子难处,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的,不管你在什么时候打,我都会第一时间接,就像以前那样。”赵警官继续说着,他那口普通话口音学起本地话来,笨拙拗口得有些可爱。

    关于这一点,老板凳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年轻人,都来这里工作十年了,却还始终学不会当地话。

    老板凳抓着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他的情绪激烈起伏着,他呼吸急促,掌心里全是汗水,却始终无法张口说出一句话,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