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冲看到怀里人模样的时候心都要碎了,只见巫沧七窍都流出血来,而她本人早已人事不省。她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若不是感觉到微弱的心跳,乍一看去,恍若已经死了一般。而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此时已然全部变成银白色。

    他将巫沧带回了王城,对于救回她这件事,却束手无策。巫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脸上却不时露出痛苦之色。她陷入昏迷之中,无法继续自己对疼痛的掩饰。此时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寻常少女。

    祁冲的脾气彻底爆发了,巫蝶回到王城后来见他,还没有来得及恶人先告状,便被祁冲的杀气吓得肝胆俱裂,几近疯癫。巫姮大着胆子来求情,也都差点被杀。祁冲找来了全国最好的巫医来给巫沧诊治均无效果。正当他气得要大开杀戒的时候,巫沧抓住了他的手腕。

    说是抓,其实也只不过是用尽力气把手搭在了祁冲的手腕上罢了。祁冲以为她醒了,斥退了巫医们,反握住了她的手。他不敢用一丁点力气,怕伤到了眼前这个瓷娃娃般的人。感受到祁冲掌心传来的温度,巫沧仿佛觉得好受了一点,她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之中。

    巫沧终究没有死,她知道自己暂时是死不了了,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蜷在一个人的怀里,这感觉很熟悉,巫沧知道是祁冲。他向来怕热,此时甚至半敞着身上的中衣,露出大片古铜色胸膛来。巫沧的脸此时几乎是贴在他胸前,但她第一次没有把他踢下床,一来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二来是她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需要这种温暖。她于是安静地待着。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出声?就算你没有力气把我踹下床,连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吗?”谁承想祁冲竟是醒着的。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的睫毛扫到我了。”

    “你一夜没睡吗?”

    “不敢睡着。”

    巫沧不知道这对话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她怕接下来会听到他肆无忌惮的情话,她是真的受不了祁冲这种毫无掩饰的表达。

    她挣扎了一下表示想坐起来,祁冲却把她抱得更紧了“别乱动,除了这会儿,你什么时候还能这么老实。我不得抓紧机会好好占占便宜。”

    祁冲嘴上开着玩笑,动作却很有分寸,他不知道怀里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此时是不是像看起来一样脆弱。他对巫师其实并不算了解,他甚至怕自己的粗鲁会把她碰碎。

    巫沧的身体极度渴望着这种温暖,所以潜意识里其实并不想推开他,她如今虚弱地要命,所以意志力比起从前差很多。但她真的很想让他闭嘴,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只会叫自己难为情,更觉头痛万分。

    鬼使神差地,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呵气如兰“别说话,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祁冲明显感觉到她现在是有些神志不清的,不然以巫沧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不矜持的事情来的。他一边享受着这种软香温玉,一边又有些好笑。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看起来,巫沧骨子里确实是很孩子气的。

    祁冲轻轻抚摸着巫沧的头发,巫沧在睡梦中作出了猫咪一样的反应。祁冲的心都快化了,从前他以为他想要得到她,是因为她强大到无可匹敌,征服了这样的女人才会让自己有成就感。如今她这般柔弱,自己居然也喜欢得不行。巫沧这姑娘,肯定是给自己下了什么无法破解的巫术了。

    这一觉,是巫沧有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她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祁冲踹下床。祁冲坐在地上觉得很委屈,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但他仍为巫沧的好转而高兴,她的满头白发已经渐渐变成灰白,仔细看去,还有了新的变化。她的头发好像更长了,几乎可以将她小小的身躯包裹起来。再看她的眉眼,似乎成熟了些,脱了些稚气,终于有了点成年女人的韵味。

    祁冲这才明白,原来巫沧并不是不会长大,只是她长得要比寻常人慢上许多。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感慨,作为年纪相仿的同代人,自己却早已经步入中年了。

    这是但凡在巫沧身边的人都会面临的苦闷,他们日复一日看着巫沧那经久不变的容颜,却拖着自己那渐渐老去的身躯,会产生出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大多数人会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个长相普通却形容少女的存在,早已不再是个人类了。

    巫沧终究是艰难度过了这个冬天,祁冲在其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为巫沧找来传说中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甘木熬成药让巫沧日日服用。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来这种东西的,但它确实让巫沧感觉好受许多。

    可纵使是像甘木这样的神物也依然无法填补巫沧本身的缺憾,她依然是一个天赋有缺的巫师,而且这缺陷还是致命的。

    每次巫沧的模样变化都意味着实力的大增,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变得更强了,同时受到的折磨也更加叫人难以承受。祁冲每日都在巫沧的房间里燃起很旺的炭火,他怕热,在房中便只穿单衣,银灰色的头发在身后摇摆不定,看身形越发像个少年。而巫沧呢躲在巫术加持过又烧着炭火的房间里却依然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以往那些年她都隐藏得很好,这让巫沧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苦痛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但如今她发现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