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沧被剪掉的那截头发不到一日就长了出来,恢复如初,祁冲觉得有趣极了。事实上,她的一切他都觉得有趣极了。

    因为巫沧转醒的迹象,祁冲守在她身边的时候越来越多,后来甚至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平日里除了祁冕和禺尘少有人能见到他,因此祁冲错过了很多,那些身为一国之君本该很轻易就能够获悉的奏本。

    这片土地似乎是注定要与灾祸相伴的,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如今看来,那平静之下蛰伏的,尽是些个魑魅魍魉。

    而他的这两位左膀右臂,在从未有过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用一种惊人的默契同时保持了沉默,让祁冲得以一直维持着那虚无的幸福感。他每日都沉浸在那种既煎熬又兴奋的等待里患得患失,像个初陷入情网的少年。这样的他,早无心过问任何旁的事情了。

    所以当伯夷带着人杀到王城郊外的时候,祁冲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当王城的城防官禺尘大人打开那道坚固的城门,满含热泪地迎进伯夷的时候,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像是重演了一般。

    门被打开的时候,禺尘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复杂的,因为当年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的伯夷都为他那一瞬间的神情所动容了,因而高高扬起的那把利剑最终没有落到他的脖子上。

    他再一次成为了叛徒,亲自迎回了大知国的血脉。

    禺尘此前已经控制了城防官兵,因此领着伯夷他们一路兵不血刃的来到了王宫。待后知后觉的祁冲感应到不对,他们已经轻易地进了宫。

    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祁冲待他们行至离巫沧住处不远的地方才终于有了动静,他俯下身吻了吻巫沧的脸颊,提了剑走了出去。

    他用行动告诉了来人什么叫做杀神,一个人,一把剑,直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辉。伯夷骑着如意,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童年时的那种恐惧。他再明白不过,只有杀了他,那种感觉才会彻底消失。

    祁冲必须死。

    伯夷如今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了,他继承了母亲白凤公主的美貌,居然长成了一副白面小郎君的模样。比起一般男孩子而言,长得过于柔美了。但细细看去,他那双眼,竟是分外阴沉,全然不见儿时那种天真烂漫。

    祁冲记得他小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祁冲一边砍人一边还能分些神来关注他这个小外甥,这孩子,长得可真娘气。

    他还看见沉默如水的肜宿骑着马跟在伯夷身后,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只那双眼里依旧带着多年前他见过的那种温柔和慈悲,那时的祁冲不懂,现在的他真有点羡慕他那种气质,他觉得巫沧肯定会喜欢。

    肜宿这些年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幽陵的寒风并没有能粗糙他那张清新俊逸的面容,多年的岁月流逝了,只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气宇轩昂。这让祁冲很是有些心气不顺。

    但见肜宿只是骑在马上看着,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向,瞧他这意思,还有那么点心不在焉,像是对眼前的战场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安静地待在这里罢了。

    祁冲没工夫去过多地揣摩故人,他的剑此时大开大合,一把剑,硬是使出了开山刀的气势,招招见血,招招毙命。一波又一波的人不要命地冲上去,他也不在乎,血溅到脸上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杀戮于他来说不过是个得心应手的简单事,起初那些蜂拥而至的人们渐渐地开始犯怯了,有犹豫动摇的迹象,于是场面出现了尴尬的对峙,祁冲杀的人够多了,开始有点兴奋起来。见对方不再有人涌过来,甚至有些失望。

    他双眼血红,身上的煞气一层一层翻涌着,浑身都溅了血,尤不自知,带着满脸的笑。

    那样子其实是英俊的,在对面这些人看来,却极其地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