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福王朱由崧当然听得懂卢九德的话,二十四年前,是当时的太子朱常洛即位的日子,而为了太子这个名号,自己的父亲——老福王朱常洵,可以说是在苦苦相争之中等待了十五年,最后终于失意离京,前往洛阳就藩。

    太子者,国之根本,因此这件事情就成为了贯穿万历朝后期的“争国本”事件。

    万历皇帝的长子朱常洛,其母亲是一位地位低下的宫女,姓王,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被万历临幸,事毕之后,万历自己觉得颇为丢人,穿衣束带直接走人,连照规矩本该赐下的一块临幸凭证都不给。

    结果就这一次,王宫女居然就怀上了龙种,几个月后,体型变化已经掩饰不住,被太后发现,问出了究竟。着急抱孙子的太后将万历叫了过来,万历还不肯承认,直到太后让太监当面翻开了起居注,上面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记得清清楚楚,万历这才不得不认了这回事儿。

    结果王氏果然诞下一子,就是皇长子朱常洛,但却始终得不到万历的宠爱,直到六年后,万历的宠妃郑贵妃生下了后来的福王朱常洵,万历便开始打主意,想将朱常洵立为太子。

    有流言说,万历皇帝与郑贵妃曾到大高玄殿祷神盟誓,相约立朱常洵为太子,并且将密誓御书封缄在玉匣内,由郑贵妃保管。

    这一做法,意图废长立幼,明确违背了祖制和礼制,立刻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极大警惕,于是以东林党人为首,大臣们如山呼海啸一般,建议尽早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奏折累计成百上千,无不是指责后宫干政,操控废立。

    这一争,便足足争了十五年,万历皇帝心灰意冷之下,才终于同意把皇长子朱常洛立为太子,朱常洵封为福王,算是让了步。

    同时,也封了朱常浩为瑞王、朱常润为惠王、朱常瀛为桂王。

    然而还没有完,福王身为藩王,却以种种借口不肯离京,始终是太子身边的明确威胁。为了迫使福王按礼制离京去洛阳就藩,大臣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抗争,持续十三年。

    就为了这一件事,前后相争了整整三十年,共计逼退了申时行、王家屏、赵志皋和王锡爵这四个内阁首辅,罢免尚书和侍郎十余人,波及朝中和地方大员达三百余人,被罢官、解职、发配充军的不计其数。

    这一场“争国本”的大案子,过程惊心动魄,结果两败俱伤,现在的福王朱由崧心中不能没有顾忌,毕竟现下在南京的官场上,呼风唤雨的仍然是东林党。

    对于福王的顾忌,卢九德心中有既成的答案。

    “那要看他们讲不讲道理了。”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南京城内,以参赞机务兵部尚书史可法为首的衮衮诸公了。

    “讲道理又怎样,不讲道理又怎样?”福王小心翼翼的问道。

    “讲道理,就有讲道理的做法。”卢九德笃定的说,“不用说别的,就按照他们东林党人三十年前的道理去讲。”

    卢九德说的没有错,如果真是按照祖制和礼制来讲道理,那么没有人能比得过福王朱由崧。

    以血统亲近而言,既然万历皇帝的长子光宗一脉断绝,那么按照伦序,自然要先从万历皇帝其他的子孙里来找继承,也就是要从福王、惠王、桂王这三宗里面来定继统之人。

    而在这三王之中,福王朱由崧又明显处于优先地位,这是因为老福王朱常洵是皇次子,在三亲藩中居长,应该优先。而且当前的桂王和惠王,都比崇祯帝高一辈,“以老继小”不合适,不如当前的福王朱由崧援引“兄终弟及”的例子,在堂兄弟之间继统更为适宜。

    这说的是伦序,如果说现实,福王朱由崧也是占着道理的。

    桂王和惠王,在崇祯十六年张献忠部进入湖南时,一同逃往广西,距南京山长水远,福王却近在淮安,两相比较,现在该迎立哪一个还用说吗?

    这就是卢九德讲道理的信心所在,朱由崧听了,于欢欣鼓舞之余,也不免有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