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醉听到简放柯承认是他指使了胡思源之后,已经有些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他的冲动了,但他还想从简放柯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有关段钰钰之死的消息,所以才强行忍住了从他内心喷涌而出的杀气。

    “那身处于背后的人,就让他永远待在背后吧。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让这段杀孽就我这而止?”

    简放柯拿出一把由精钢打造而成的的短匕,又道:“以我的死,来结束掉这段杀孽,季大侠意下如何?”

    季长醉闪身到简放柯面前,冷冷地道:“要结束掉这段杀孽,只有相关的人死光了才办得到。你想用自己的死来包庇保护那躲在背后的人,这绝不可能!”

    简放柯叹了口气,道:“仇恨一旦从心中产生,就万难平息,最后只会害人害己。我想段钰钰在九泉之下,也不想你因为她的死,而走上一条不归路。”

    “世上没有我走不回的路,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知道人作了孽,就一定要还!”

    季长醉冷眼看着简放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简放柯如无波的古井一般,平淡似水,让季长醉什么也没能瞧出来。

    简放柯抬头看着季长醉,道:“别人做的孽,你就一定要让他偿还。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做的孽,要怎么去还?又要还给谁呢?”

    季长醉怔住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会知道他所做过的孽要怎么去还,也不知道要向谁去还。

    他这活到现在,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犯下了多少杀孽,而他只有一条命,怎么能够偿还得清?

    所以他只能选择不还,一个人就算欠下了一笔如山之巨的债务,只要他铁定了心不还,最多不过以死抵债罢了,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出现。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在背后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谁?”

    季长醉双目一横,右手上扬,孤鸿剑已经出鞘,他把剑搭在简放柯的肩上,剑峰直对着简放柯的脖子。

    简放柯瞥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剑尖,对季长醉淡淡地道:“你这么想知道在背后指使我的那个人是谁,可是你知道之后,又能怎么样?那个人和我都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手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让胡思源当着你的面杀死段钰钰,就是那人下的一步棋。你纵使把在背后指使我的人给杀了,也不会影响到整盘棋的走势,所以说到底,你想要做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徒劳而已。徒劳注定无功,你又何苦如此呢?”

    “我不管我所做的是不是徒劳,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去做,就一定会后悔!我后悔过太多次了,我很明白那种事后悔过,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我绝不会让自己再后悔一次!你今日告诉我也好,不告诉我也好,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该进地狱的人,通通都进到地狱里去!”

    季长醉咬着牙,说出的话十分低沉,像是他发出的誓言一般。

    简放柯沉默了一会儿,转向南面。

    南面是一片浅青色与深青色交融的松柏,古语说:“松柏长青”,但松柏也会有老的时候。松柏若是老了,颜色就会变深,这表示它们的生命和人的生命一样,越到最后,就越是沉重,等到那份压在生命上的重量到了生命所不堪重负的时候,生命也就随之终结了。

    这或许是一切生命的宿命。

    然而这宿命并不悲凉,因为正如那一片松柏每到来年春天就会生出青翠的新芽一样,包括人在内的所有生命,在老去的生命缓慢凋零的同时,也会不停地有新的生命诞生。

    如此循环往复,生命会在新老交替中得以成长,生命也就随之而有了意义。

    这个道理是简放柯在这山崖上看着深渊和那片松柏,陆陆续续想了二十年才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