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是一种很奇妙的动作。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接触的面积很少,只有少许几个指节,但一切就从那处开始,像是向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投下了一枚石子,由此荡漾出无边的涟漪。

    齐星扬好似被点了穴,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电流自指尖传向全身,自然也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的听感神经。他甚至都不知道柏书越刚刚的确说了话,还是他恍惚间产生了幻听。

    然后指尖再也承担不住柏书越整只手的重量,柏书越也没有试图去挽救,放任自己的手从半空中掉落。他整个人仿似扯线木偶般,在手垂下的同时低下了头,抵上了齐星扬的小腹。

    “齐星扬,你能不能不去啊。”

    这句话无比清晰地传入了齐星扬的耳畔,是他从未听过的语气,带着少有的恳求。他垂下眼来,从前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撂翻一众敌人的柏书越,此刻变得脆弱无比,大抵只要一口气,就能变成四散的蒲公英。

    齐星扬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都不知抱过多少次了,甚至还斗胆试图亲了一回,但现在,他突然不敢去触摸柏书越,只能轻声问道:“为什么啊,柏柏。”

    他不太明白今天的柏书越,不明白他的不悦,不明白他的冷漠,也不明白他的祈求。

    其实心底深处隐约是有一个答案的,只是它听起来太荒谬了,在提出的第一瞬,便被迅速否决了。

    柏书越深吸了一口气,一点点直起了身,仰头看了一眼齐星扬,片刻后缓缓站起来,目光由仰视变回了俯视,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你去吧,我回家背书了。”

    说完他就离开了,太快了,齐星扬都来不及伸手抓住他。

    齐星扬想这个人真的很讨厌,脾气宛若三月天,还总不爱把话说清楚,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性格实在是糟透了。

    难怪那些姑娘们大多匆匆放弃了,清楚这是座根本融不化的冰山。只有他傻不愣登的,举着火炬在柏书越旁边烤了十多年,结果呢,冰融完还是冰,无穷无尽,摆明了要耗上他的一生——

    谁料他的一生还如此短暂。

    柏书越回到家的时候,他爸柏承风前脚刚到家。两人只短暂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各占一个角,低头在玄关换鞋。

    相较于齐星扬家的吵闹,他家未免过分安静。他偶尔还会和父母说上几句话,而父母之间,就像是临时搭伙的租客,彼此生疏又拘谨。

    为什么不离婚呢,柏书越常在想。但再仔细想想,这种静也挺好,他无法想象自己跟了其中一方,然后这一方还找了个新对象——他讨厌与陌生人从零开始共处。

    多么和谐的一家啊。想到这里,柏书越的嘴角居然泛上了笑意。

    柏书越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便站在旁边,一口一口将它灌完。

    这里的视野很好,能看到一楼的每个房间。纪雪梅正在厨房忙碌着,而柏承风则前去拿上提前备好的便当,重新往玄关走,他还得继续回去看店。

    柏书越放下茶杯,目光跟随着他爸的背影,门再次打开之际,那头居然出现了一个想不到的人影。

    “啊,小齐啊。”柏承风腼腆地笑了一下,“你是来找我们家书越的吗?”

    “对。”齐星扬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响亮地叫了一声,“叔叔好!”

    “哎,你好。”柏承风点点头,回过头去搜寻柏书越的身影,刚好对上他的目光。柏承风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像是在家里看到了什么陌生人似的,而后才再次看向齐星扬,“书越就在那呢,你们玩,我去店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