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在房外听了半夜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总算才平息下来,很可能无药已经昏迷不醒,被丢在地上所谓的“休息”,他暗中攥起了拳头,偷偷溜去了段七言的房间。

    “段公公,属下有事求见。”影七在房间外小心探问。

    段公公一贯睡眠少,这个时辰还在打坐并未入睡。

    这段时间与武林高手切磋,他已经隐隐摸到了瓶颈的门口,那个困顿了他好几年的瓶颈,说不定可以突破。他思索过为什么自己的武功进境会止步不前,一来是在宫中各种俗务缠身,二来是缺乏生死关头那种历练。无药能后来居上,怕是因为每次任务都拼尽全力,你死我活的搏斗才激发了潜能,让他不断突破,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

    影七的武功虽然不如无药,这几年的提升也很快。他问过师父,才知道影卫们的训练方式比寻常师傅带徒弟严苛太多。十年训练,只能留下十分之一的人,剩下那些不是在平时考核中重伤残废,就是受不了高强度训练和各种体罚早早退出。

    影卫是奴籍,月钱高一些,立了功还能发媳妇、脱离奴籍。可是拿命换的,淘汰率那么高,有没有命活到立功都很难说。不当影卫还是奴籍,无非是做些服侍人的活计,好歹有命。

    影七和无药一样,都是在豁出命的拼杀之中才迅速成长起来。无药又是天资极高,才能那般出色。师父教出了这样的弟子,虽然从不在口头上承认,只说那下奴如何如何,段七言却也感觉得到师父的骄傲与欣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有别人能做到能让师父高兴,他是不是该感谢那个能做到的人?

    而无药,这些年过的实在太苦了。明明那样优秀,替师父完成了一个个惊天动地的任务,却只能卑微的跪在地上活着。就因为无药是那个人渣的儿子么?这次行刺九死一生,说不定无药再也回不去了,因此师父才在临行前说了那些听起来好像是关照无药的话?毕竟将无药养在身边那么久,师父对无药不会毫无感情的。

    所以,如果无药侥幸能活下来,也应该让无药知道师父对他的关照。段七言头一次开始认真思量,是不是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改善一下师父与无药之间的关系?哪怕由他来做这个恶人。他将师父对无药的恶担下来,让无药只从师父那里看到更多的怜惜挂念?

    “进来吧。”段七言吩咐了一声。

    “段公公,千霜的解药里是不是还掺杂了有别的药?”影七大着胆子开门见山问了一句,虽然是跪在段公公的面前,不过他语气里已经带出了些许的责备之意。

    段公公收起了刚才的思绪,先帮师父背一口锅,以凉薄的语气说道:“是我趁机放了别的药进去,那是圣上让人研制的用以余兴的药。不过那药又不是毒药,无药又是百毒不侵的。我就是拿他试试,看那药最高的量能用到什么地步。自从见了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还以为是吃的次数少,量不够大,要不然就是无药对那种药也已经没感觉了。”

    “可是,那种药已经发作几次了。无药虽然忍耐力极强,却也因此在柳观晴那里吃了不少苦头,会不会影响我们后续的计划?”影七并没有尽信段七言的话,现在追究是谁下药已经不重要了,千霜的解药又不能不吃。他本着大局的思想,试图从段公公这里打开一点缺口,“那药是否有解?”

    “即使那药有解,可能对无药也没多大用处。他吃过那么多毒药,说不定是因为他的血和那种新药混合才有了这种效果。不过那种药发作的时候,与人行事纾解了便是,据说还可以得到更多快0感。这也是为他好,免得他不甘不愿的不懂风情,再让柳少侠厌弃。”段七言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影七闻言,激动道:“今天,无药赤身在雪里走了那么久,全身都湿透了。到了迎宾馆,他一刻不得休息还用冰水将自己冲干净了,被柳观晴拿绳子绑去房里伺候,现在恐怕是昏迷在地上。之前在柳家,他没吃没喝不是被吊在刑房,就是被关在柳观晴房里,天天被逼着给柳家父子喂招……这一路我也见过几次,无药都是被折磨的一身伤,衣不蔽体的在地上躺着。

    无药也知道给他的解药不对劲,就只能生生受着。可他不是没感觉的工具,他也会痛到不省人事。主人让我盯着他,怕他寻死。他自己有没有不想活我不知道,可是这样下去,他还能活多久?”

    段七言听得动容,却压下心中同情,继续装黑脸道:“明天我们去见太子殿下,要不了几日,该做的事就可以做了。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无药也死不了那么快。我才是师父的首徒,无药只是谢府的下奴,他应该感激师父给了他这次效力的机会,就算死了,最终也还能落下个为国尽忠的名声。总好过一开始就去作服侍人的低贱活计,浑浑噩噩的生死。”

    听了这话,影七心中一片寒凉。主人对无药有多少怜惜影七不敢乱猜,但段公公怕是对无药有恨意的。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段七言见影七那表情,就知道自己的锅背稳了,就更进一步阴恻恻的说道:“那根刑鞭是怎么坏的?那可是师父赐给我用来管教无药的,回去之后我该如何对师父解释?还有你,身为影卫,应该把主人的任务放在第一位,看来最近你是太闲了?刑鞭究竟是你弄断的,还是无药不听管教故意抗刑震断的,怎么回复师父,谁会被罚的更重一些?”

    “刑鞭就是属下弄断的,不关无药的事。段公公,您直接责罚属下便是。”

    段公公轻飘飘道:“这事就看我心情了。再说,无药若是没命回去,责罚什么的也就不用挨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与惴惴不安的影七相比,谢无药正舒舒服服躺在暖暖的被褥里打饱嗝。白天卖惨少吃的东西,晚上在柳观晴这里一次补了个够。当初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吃饭都是用一套碗筷,一般都是一人吃了另一人再继续吃。今天吃完了一抬头,看见柳观晴眼巴巴的望着他,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高兴连他那份也都吃了。

    饿着肚子的柳观晴搂着无药在被子里,委屈的嘀咕:“无药,看给你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