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病房早就熄灯,别的病床都是安静的,只是间隙有翻转窸窣声音或几声咳嗽,朝爸爸压低声音,“快回家吧,你爸妈该着急了。”

    储斐摇摇头,她还是坐在那个硬板凳上不起身,固执的像是一块石石头。却又有礼貌地往旁边挪挪给朝爸爸留出了一个空位。

    朝爸爸只能拿着凳子坐到这个空位上,还想劝,就听到储斐说:“叔叔,我家在京平,您让我离开这,我也没地方去。”

    朝爸爸大吃一惊,“你从京平赶过来的?”

    储斐点点头,朝轻尘刚刚被疼地醒来过,勉强才睡过去,储斐不敢发出声音,便也不说话,只是仍然保持那个状态看着尿袋,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坚持。

    朝爸爸只能和她排排坐,相对无声。

    漫漫长夜,时间难熬。

    突然旁边病床响起了一声声强烈的咳嗽,那人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

    随即有人从陪床上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满是焦虑,压抑不住得颤抖,“妈!我们上止痛泵吧,你熬不住的确。”

    回应女声的是无法抑制的痛苦吸气,好几个明显的抽气之后,才传来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那东西一天就要七百,嘶……这七百块钱干什么不好,留点钱给娃娃读书也好……没事,我能熬。”随即便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然后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储斐和朝爸爸是这深夜里,唯二两个听众,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在病魔面前,人是多么孱弱的一种生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平日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着,是多么难得的事情,然后就这样两个人平平静静的呆在一起,能够相扶相持,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储斐扭过头,继续盯着尿袋。

    这一夜,储斐没闭过眼,还在凌晨二点时,起来倒了一次尿袋,这声音让半眯着的朝爸爸顿时清醒,“我来吧。”

    “没事,叔叔,我顺手。”

    储斐把尿袋倒在朝妈妈下午买的盆里,悄悄起身,倒在卫生间。

    她不知道,朝爸爸略带疑惑的目光紧跟着她的背影,带着探究。

    直到早上医生巡房,看了尿袋的情况,又问了昨天晚上的情况,才宣告那大关算是过了,没有持续出血,可还是必须绝对卧床。

    朝轻尘插管也已经撤下了,可她喉咙变哑了,疼痛时这止痛泵根本没有用。

    她不能动,只能这么平躺着,咬着牙硬忍。

    这个时候,储斐都会细心用棉棒沾着温水,温柔细致地给她擦了擦干裂的嘴唇,像是哄小孩一样,“不疼了不疼了。”

    朝轻尘不想让他们担心,便会在稍微缓解一些的时候,强装不疼,“这止痛泵挺有用的,现在不怎么疼了……”

    如果说这话时,不是眉头紧锁,还是带了几分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