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属于艺术,艺术上的东西是最难评判的。除非是两个作品差距太大,否则水准若只是在伯仲之间的话,必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你还不能说对方一定就错。

    这根本就是个无法用对错来区分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一个合理且能为大众接受的标准来进行评判。

    问题在于就连律诗也是丙刚定型,甚或还在定型的过程中,又谈何标准?

    没有标准,你取了这首却不取那首,这本身岂非就是惹争议的根源?即便有再严密的防弊措施,无标准评判的评判本身就是最大的弊之所在。

    既有此弊端,士子们如何肯服?既不心服,又是这等利益攸关的大事,又有前例可循,难倒他们就不知再闹?

    万事有一就有二……

    在宋之问看来,罢废前次科考实是朝廷做的最大一件蠢事。

    从此,科举多事矣!

    一般人看不出这先天的内伤缺陷,作为诗坛大家、又曾任过主考官的宋之问如何看不出来?

    一针见血,直指唐松最大的软肋所在。

    这番话着实有理,武三思面色不动,心中却是暗自欢然。

    这份欢喜还不曾消退,宋之问便给了他更大的惊喜,“更何况,唐松这贱子还得罪了一些他根本得罪不起的人?他将防弊的章程做的越严,便是得罪的越深”

    武三思思虑一番,却没想到答案,“什么人?”

    “崔、卢、李、郑,以及以此四家为首的士林旧族。自科举定制以来,哪一次进士科中榜者中没有这四家子弟?”

    听到这四姓,就连武三思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这四姓指的是四个家族,分别是博陵崔家、范阳卢家、清河李家、荣阳郑家。这四个家族看似当朝不曾出什么显官,但若论树大根深却是当世无匹,实是天下公认的衣冠美族,世家中的最好世家。

    魏晋南北朝时期,世族门阀势力高涨,甚至到了一言之间兴废君王的地步。六朝入隋,再由隋入唐,直到如今的武周,虽然历代统治者都在有意打压门阀但毕竟时间太短,门阀的势力,尤其是在民间的影响力又根深蒂固,是以这种打压远远未竟全功。

    甚至一直要到唐末随着唐朝的灭亡,世族门阀才算退出历史舞台。

    昔日王谢早已风流云散,但这崔、卢、李、郑四家却完全的存活了下来,并一直存活到现在,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很滋润。

    关于四家的声望之大,影响力之大,《责观政要》卷七《礼乐》中有着很好的记载:

    贞观时天下以崔卢李,郑四姓为贵,太宗厌之。乃招吏部尚书高士廉,御史大夫韦挺等刊正姓氏,普责天下谱蝶,并据凭史传,剪其浮华,定其真伪。忠贤者褒进悖逆者贬黜,撰为《氏族志》,然众以推山集士族崔氏为第一。

    太宗厌恶天下以崔卢李郑四姓为贵的情况特命撰《氏族志》本就存着改变这种状况的用意,谁知臣下撰写的《氏族志》仍然推博陵崔氏为天下第一。就连太宗出身的陇右李氏也只能排在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