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给孟思远带来过很多痛苦,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

    在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家里摆升学宴时,姨父给她红包时,还得对桌上的亲戚们讲,虽然她家里这样,说出来都挺丢脸的,但她仍然这么坚强努力,考上好大学,未来可期啊。旁边的姨妈跟着应和,说你妈这么为你,你以后可得对她孝顺。

    拿着红包的手一时僵住,她语文考得很不错,却仍然没有伶牙俐齿的口才,被人这么嘲讽着说不出骂人的话。

    她爸走了过来,笑着说考大学就是靠聪明,她平时都不怎么学的,要是努力就能上好大学,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上了。

    自家儿子大学非常一般的姨妈微变了脸色,虽已是前妹夫,但仍然作出敲打的姿态说你可得有点压力,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能忘了这个女儿。

    听着他们的唇枪舌战,孟思远觉得挺好笑的,她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明,顶多是努力。学习是她逃避家庭痛苦的一种方式,侥幸有了好成绩而已。

    她更耻于承认,想考一个好大学的初衷是不想让妈妈重组家庭。彼时的妈妈单身,她给妈妈认真地灌着迷魂汤,说这个学校的毕业生月薪上万呢,够我们俩过好日子了。

    也是那个暑假,姨妈来家中玩,她俩在卧室讲话,孟思远觉得很奇怪,她的第六感让她去贴近了房门偷听。

    家中老旧的空调声响很大,早几天漏水了还没喊人来修,放了个盆在地上,滴水声时不时地响起。小区十分老旧,窗外有颗树,她家在二楼,夏日午后的蝉都没了劲,偶尔喊两嗓子。

    家中静悄悄的,她听得一清二楚。姨妈跟妈妈说男方是做什么的,家里条件如何,让妈妈周末去见一见,反正她也要上大学了。

    孟思远仍记得那一刻的恐惧与过低的空调温度,她没有也不想听到妈妈的回答,打开了房门,却没有用手推开,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对着姨妈就开始骂,愤怒之下,直接操起房间转角处存钱罐,砸在了地上,一枚枚硬币掉得满地都是。

    她妈拦着她,让她冷静,她无法镇定下来,逼问着妈妈,你会重新找人吗?

    妈妈没有回答她,姨妈回答了她,说你爸出轨再婚你不管,你凭什么来管你妈?你有什么资格管大人的事?

    她一时答不上来。

    姨妈接着说,你不能这么自私,让你妈一个人孤独终老。

    她迅即否认了说我不会结婚的,我去哪,都会把妈妈带着。

    姨妈冷笑了一声,说你别这么讲,女儿都是要嫁人的。

    孟思远忘了是怎么回答的,后来她又被指责过很多次自私,不为妈妈着想。

    再后来,在很多亲友聚会中,她成了不受欢迎的人,那时她妈已经再婚,而她从学历到外形都挺好,读大学时就有亲戚想让她去相亲。她也不必扮演乖巧女儿的形象,甚至有种报复心理在,介绍者都是女性长辈为主,她很诚实地看着对方说,可是我觉得你婚姻也不幸福啊,你可以考虑换个老公的。

    见对方脸色变了,她又笑着找补,你这么漂亮有气质,我觉得你完全值得一个对你好、给你很多钱花的男人。

    后来渐渐的,她这尴尬的身份和低情商,父母都不会喊她去彼此的亲友聚会。这么些年,跟那些亲戚,她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自由有加码,这个代价即使是当初的她不想承担的,可拥有之后,觉得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