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嫔不否认,说道:“古语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你说他为了不留把柄,会怎么做?任由你在宫里晃荡吗?现在他暂时禁足宫中,等他出来时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你温柔以待?说不定哪天你也就暴病而亡了,没人知道真相,没人为你申冤。而且像你这样的,连妃陵都进不了,能埋哪儿去?”

    “埋哪儿……”田贵人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忽然道,“楚常在埋哪儿了?”

    昀嫔不屑一顾:“不是我操办的,我也不清楚。”

    夏太妃一直静静听着,打个哈欠,淡淡道:“若是个不受宠的常在,埋哪儿都有可能。不过按照祖制,嫔以上入妃陵,成为帝陵陪葬墓之一,贵人及以下入圽园。”

    “圽园?”田贵人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昀嫔虽听说过但同样知之甚少。

    夏太妃卖弄似的在他们身前来回走动,柔软的身条让人嫉妒,慢条斯理道:“圽字同殁,望文生义便知那也是处墓园。只不过收埋的都是贵人以下之人,除非死前荣宠正盛,否则无论家世如何都得埋在那荒园子里。你们应该知道,历代妃嫔们去世之后,皇上都会追加晋升一级甚至越级,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人都死了再加封也没用了呀。”

    昀嫔说:“这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夏太妃道:“对于高位来说,当然如此。可要是品阶低,那就很重要了,直接关系到最后葬在哪里。就皇帝而言,埋哪儿不是埋呢,埋到妃陵去还显着他仁爱念旧情,所以一般来说,都会死后追封,好让逝者有葬入妃陵的资格。”

    田贵人心里难受:“楚常在到死都没晋过,所以,应该就是埋在圽园了。那地方在哪儿,也在帝陵吗?”

    “也在,但离得远,单辟出个土园子,时间长了全是杂草。不像妃陵和帝陵,有专人守着,一日三餐饮食起居,事死如事生。”

    田贵人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昀嫔道:“你可不想落到那步田地吧。”

    “其实埋哪儿都一样,我活着时尚且离帝王远,死后又怎么能近得了?”田贵人无所谓道。

    “皇上其实……”

    “不用说了。”田贵人打断他,表情寂寥,房间中看到的震撼一幕早已忘却,只余心灰意冷。“你们不就想知道宥连鸣泽的事儿吗?我实话实话吧,他其实是自杀。”

    “自杀?可是……”昀嫔看了眼夏太妃,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太皇太后去碧泉宫逼问之事。夏太妃脑子转得极快,瞬间想到很多,明白过来,“颜梦华让你杀宥连鸣泽,而你下手时他已经死了,所以你谎称任务完成,敦促他兑现承诺,帮你为死去的楚常在翻案。”

    田贵人没说话。

    昀嫔厉声道:“说话啊,是这样吗?”

    田贵人重又倒回椅子里,有气无力:“只说对一半。我们之间确有交易,但宥连鸣泽是为了帮我才……”他有种说不出的疲劳,闭上眼,思绪飘在荡于那黄昏中,从大殿窗口探出的美丽憔悴的身影被夕阳的霞光镀上一层玫瑰金,说出的话是那样柔和温暖——睡一会儿吧,睡醒觉,什么都好了,一切都解决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没烦恼没忧愁,只有艳阳下的花儿在绽放,鸟儿在飞翔。

    他睁开眼,没有艳阳,没有花鸟,面前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切以及三张面无表情的面孔。

    “那天你走之后,昙贵妃……不,是昙嫔送来一个纸包和一封信。”他望着昀嫔,缓缓开口,“他说能帮我主持公道,前提是我得帮他办件事。”

    “杀了宥连鸣泽?”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