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安王府的路上,李叔驾车稳妥,现下并无急事,已几近入夜,便也小心提防着行人,只是微不可见地,鬓白的眉毛勾着弧度,看向马车内的二人,终是松了口气,明显比起进宫前,这二位祖宗的关系有了缓和。

    沈清辞坐在软榻上,阖眸冥想,耳畔回荡尽是街边来往商贩的吆喝,孩童赶忙回家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不多时,微不可闻地有饭香氤氲,勾起人的食欲。

    落日黄昏,缓缓归矣。

    他缓缓抬眸,看向倚在壁上的林长缨。

    许是今日进宫一行,耗神颇多,加之马车行走轻缓,神思困顿,没多久她就在软塌半倚着睡着了。

    沈清辞难免心生悸动,就这么讷讷地看了好久,伴随着马车外烦扰嘈杂,马车内显得静谧无声,只余稀稀落落的落雪水滴声,似是只余他们二人。

    林长缨双手交叠抱着自己,眉毛微蹙,从未舒展,这一幕落在他眼里,便将她身旁的大氅俯身给她披上,围在她的肩胛脖颈。

    不料触及的瞬间,她稍稍一动,捻着脖颈间的绒毛,喃喃道:“谢谢。”

    沈清辞微怔,果然是没睡......

    他随即坐正了身子,林长缨在恍惚中微微睁眼,才发现如今夜幕降临,刚刚也不过阖眸小憩,并未入睡。

    “刚好也醒了,前面拐角就到了。”

    林长缨拂开锦帘向外一看,如今已至西巷,的确是快到了,随后稍稍坐正,换个姿势,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难免打量着。

    沈清辞注意到她的目光,难免心里发毛。

    “怎么了?”

    林长缨微眯着眼睛,说道:“殿下这脖颈围着的是蚕丝絮,这是京城世家贵族常用于做冬日衣裳御寒的料子,可身上穿的却是缂丝做的衣裳,这明明是夏天才会用的料子,殿下你这是冷呢?还是热呢?”

    沈清辞眉眼微挑,没想到一向神经粗条的林长缨竟会察觉此处,二人目光汇集之处,端的是你来我往的试探。

    林长缨摩挲着下巴,之所以知道这点常识还得多亏于小时候她母亲经常张罗为林家众人做衣裳,她就经常围着转还玩闹,虽然最后什么也没学会。

    少顷,沈清辞往后一靠,拂了拂衣袖,镇定地说道:“无甚,只是这件衣裳好看。”

    话音刚落,林长缨扯了扯嘴角,这果然活得够精致......这大冬天的都不怕冷!

    思及此,她回想起今日在宴会上沈清辞惹来艳羡的目光,这一身素白云纹广袖,穿的跟大扑蛾子似的......

    沈清辞将她的这细微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目光落到她腰间的钱袋,眉毛一挑,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有意朝前问道:“夫人好生大方,不过两个时辰就散完金了。”

    这回轮到林长缨哽住了,总不能说是为了打听你们母子当年宫闱之事而用的吧......

    也难怪这么多年来和沈怀松相处,他提过太子,却偏偏没有提到过沈清辞,没想到二人还有这层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