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带风光好,好山好景宜养人,不论男女,各个脾气都柔的不得了。

    在这人人柔情似水不愿争不愿抢的地方,总共出过两号人物。

    一位是征战得胜的少年小将军,另一位则是高中及第的貌美探花郎。

    前者荣归故里,后举家迁入京城,留下意气风发英姿当数秦郎的神话。

    后者插花游街,入琼林宴见天子,却又挥袖远朝堂,徒留满身桂花香。

    那时的江南,连稚童都会笑着唱,将门出身的秦小将军为名利亲近圣上远离故土,而出身乡野的寒门探花郎却不贪富贵执意归乡。

    琴奴第一次见这风云传闻里的探花郎,那人正被昔年几个同窗好友推搡进如意阁门口揽客的姑娘堆,青年低垂着脑袋,只能看清他涨红的侧脸,漆黑的发顶戴了支叫不出名的花,修长白净的手微微抬了抬,似乎生怕碰到热情相迎的姑娘们衣角。

    她在高阁往下看他,纵然隔了这般远,却还是能听见青年支支吾吾的道:“这、这如何使得。”

    青年不去瞧眼前围着的姑娘,脚步不住的往门外退,却又及时被同伴一把拉了回来,他不敢斥责姑娘们的不合规矩,只是恼着同来的友人。

    琴奴眼见他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忍不住想去看看这人的模样。

    她顺手接来路过婢女手里的酒盏,人便往门口那处去了,离的近了,她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的笔墨淡香。

    被簇拥着的探花郎一双无措的桃花眼里像是藏了一池春水,竟比如意阁里的姑娘还要风情万种。他脸红的厉害,许是吃了酒,薄唇亦是泛着水光,连带着他唇下的痣也沾染了暧昧遐想。

    琴奴又多看了他两眼。

    他模样极俏,生的是一副雌雄难辨的阴柔相,可偏他身量高,腰杆挺的笔直,比起像姑娘家,他倒更像个青葱翠竹,不动寒松,叫人呛不出半句针对他相貌的龌龊来。

    “谢子说,这么多漂亮小娘子,你快来挑一个。”有人拍着探花郎的肩膀吹了个不正经的口哨,带的青年发上的簪花跟着颤了颤,“今儿个咱们不谈学问,只说风月。”

    谢子说无奈扯了个笑,长眉微蹙,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脂粉香,耳边是女子的娇笑,他耳根泛红,忙扶额定了定心神,只想着随意指个姑娘把同窗敷衍过去。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不断凑上前的温香软玉,犹豫着抬了抬眼皮,一眼便注意到对着自己的绯衣姑娘。

    满身大红,浓厚的近乎艳俗,可那姑娘的眼底干净的似皎月,清透的如明珠误落凡尘。

    他忽的想起了什么,心头一动,不知为何,生了本不该有的念想。

    琴奴正摆弄着手中的杯盏,冷不丁的被姑娘们搂肩揽了过去,一时不防,酒盏脱手,好好的酒酿尽数倾洒了出去。

    她怔怔的盯着面前晕开水渍的鸦青长袍,大脑短暂的木了一瞬,又马上反应过来,先是朝人行礼致歉,又矮身去收拾摔碎在地的酒杯,却不料指尖还没落在那碎盏上便先叫人挡了去。

    鸦青色衣角一晃,那人也低了身子与她对视,含情的桃花眼弯成月牙,这弯月里又含似雾般的水汽,青年的脸颊上还带着薄红,唇边是压不住的笑意。

    “谢某赔下便是,娘子当心莫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