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风跟鼠仔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两脚悬空坐了下来,这是有点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外人看来,但当时他们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鼠仔也不恐高,他跟老爷并排坐着,肩并着肩,俯望着这条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的人,看上去都很小。

    鼠仔是第一次有这种视角。

    不知为何,突然哭了出来。

    王居风抽出手帕替他抹掉眼泪,并问他为什么要哭,鼠仔哽咽道:“我觉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只如一粒尘埃。”王居风点头:“每个人都是渺小的,你是,我是,大家都是,但每个人又都不是渺小的,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情,发挥自己的价值,那所产生的影响,对人的影响,对事物的影响,就会变得无限大,大到不可想象。”

    鼠仔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把泪痕给抹掉。

    “我只要一想到爷爷,想到自己最亲的人,就会觉得即使渺小,即使我毫不起眼,在这个世上,也还是有把我当成很重要的人的人存在,这让我能继续平凡普通地过着每一天。”

    “那是因为你心里有寄托,有念想。”

    有某种期盼,那么再平凡琐碎的日子——

    也就都能熬过去了。

    “老爷,你会想自己的父母吗?”鼠仔的父亲在他还怀在娘胎的时候就走了,母亲也因难产而死,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连自己父母的面也没有见过的。

    王居风亦好不到哪去,他母亲也是生下他之后就走了,而他的父亲,虽然最后把米铺和王家产业都留给了他,可在他成长过程中,对他基本上可以说是没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鼠仔想,就跟他时常会对父母有思念一样——

    老爷也是一样的吧?

    这个问题,王居风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偶尔,我也会想,我母亲其实并不算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我只是利用她的肚子作为一个渠道来到了这里,她是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女性,我体内的某些基因与她的基因能够进行融合,不排斥,但那一天,她最终还是因为承受不了那么大一股力量注入到体内,还是走了,我对她,是有亏欠的。”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王居风教了鼠仔特别多知识。

    鼠仔知道基因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听得懂王居风在说什么,可这段话信息量太大,他不知如何接话,暂时也不能发表什么意见。

    王居风继续道:“很多人都觉得我父亲对我不好,认为他从我生下来之后就没怎么管过我,也没怎么来看过我,只是让我留在王府中有得吃穿,有得书读,那是只看到了表面。”

    “我父亲曾说过,他这王府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不亚于皇宫里的后宫暗战,那会他要是对我表露出半点的喜爱、关爱,我的日子恐怕也就没那么好过了,他那些为他争风吃醋了一辈子的女人,会想尽办法置我于死地,他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对我反而是某种保护。”

    “这一点,他从未对我明说过,但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在很多时候,我父亲会悄悄地,偷偷地来看我,看我是如何学会站起来的,是如何学会迈动脚步第一次在地面上走的,是如何学会张口发声说话,是如何学会认第一个字,又是如何会写第一个字。”

    “他大概,也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从小就长得非常快,智商惊人,或许开始的时候,他是为了保护我而不接近我,到后来,就算是想接近,他也不知道要如何与我相处了,在他心里,没把我当成是他的儿子,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让他有点敬畏,还有捉摸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