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变化太快,总让人出乎意料。」

    男子点了一根菸之後,才浅x1一口便大大叹气:

    「孙传芳遭枪杀,汪院长也遇刺重伤,试图改善中日关系的前外交部次长唐寿田,也在去年年底於上海法国租界被暗杀身亡,整个态势朝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推进。」

    他挥手示意让我入座,自己也坐到了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翘起腿:

    「我本来预计过年前带英莲回上海一趟的,但现在这种时刻真的太危险。」

    不同於过往亲自到鹬多堂,孙昱民这次是提前写了手纸,请正治样让我在今天来他入住的饭店一趟。车资也放在信封里,所以一大早我几乎是被正治样赶出家门般,直接叫人力车让我风尘仆仆地赶来川口。

    仅次於横滨、神户,大阪川口是支那人数最多的聚集地,亦为中华南帮公所、中华北帮公所所在地,长居於此的华侨三千余人,平时往来於此的支那商人更是数以千计。不过,由於川口在明治时代事实上是欧米诸国的租借地,直到大正时期才废除,所以整个区域处处是洋房、洋楼跟基督教堂,除了中华民国驻神户领事大阪分事务所的屋顶上悬着华国国旗外,整个川口一点「中华」的影子都没有。

    这也大概是孙氏兄妹在这里的生活怡然自得的原因:基本上这里的风景与街道、居住条件,跟上海租界没有两样。

    孙氏兄妹入住的「饭店」为一栋三层楼的洋馆;他们住在二楼的其中一间,有会客室、起居间、餐厅、书房、盥洗室,以及三间的卧室。若需用餐的话,随时可以按服务铃向一楼的大厅通话,服务生便会从同样位於一楼的厨房将餐点送到房门外。

    也因此刚进门时,昱民兄便问我需不需要吃点什麽,我本想婉拒,但他已经擅自按了服务铃点好朝食。

    尽管进门之後的话题一点也不开胃。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无论是中方亦或日方,都不会选择开战;战争对彼此都没好处。南京政府好不容易才统一全国,正在复兴实业,唯独还需剿灭一群仍流窜各地的共匪;日本也正在投注大量心力建设满洲,那块地估计中国是收不回来了,但原本辛亥革命时就是要驱逐鞑虏,把满人驱逐到满洲,也算是完成民国建国的目的,就看国民政府要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溥仪或许还幻想着要恢复大清江山,但日本人绝对不会同意。」

    昱民兄x1了一口菸:

    「要之,中日两国官员都在尽可能避免战争。但止不住国内民间的排日情绪高涨。目前商界还没受影响,兴许也是迟早的事。」

    我默默听完他整段的开场白,试图找出重点:

    「所以,昱民兄希望趁早把上次提到的东西,在日本找出来,然後赶紧回上海?」

    「毕竟上海是各国租界,即便万一中日发生战争,也不会受到波及。只是唐前次长遭暗杀这事,让上海的治安也受到质疑──但那毕竟是大人们之间的纠纷,我们这种做买卖的小老百姓,谁稀罕花钱买我们的命?」

    昱民兄含着菸头轻轻地笑了笑。

    日本这边也出现大动荡:就在前几个月,一千多名青年将校突然发起兵变,举起「尊皇斩J」的大旗袭击霞关,占领了诸多大臣官邸乃至警视厅、参谋本部,刺杀了总理大臣秘书官、大藏大臣、内大臣、教育总监等重臣要员。这次的「帝都不祥事件」虽然最终被镇压,叛乱军首脑也都被处决,然而主张与华国共同建立抵抗苏联阵线的势力同样被整肃,国内的情势逐渐转变成排华、向华国扩张。

    正如昱民兄一开始所说:「时局变化太快,让人出乎意料」。

    然而也正如昱民兄所透露的: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对於这样的大局势也莫可奈何。

    「我跟英莲这一阵子会暂时待在大阪避避风头,一些大人们也正在筹办亲善友好交流会──想藉由艺文、美术的交流缓和中日关系。当然,对我们而言是机不可失的一笔大生意:透过跟日本收藏家的交好,能进一步以为了缓和中日关系,让中国人购回属於中国的骨董为理由,藉此收获一批珍宝也说不定:其中就可能有那位大人想要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外头的传来敲门声:刚刚点的朝食已经送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