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北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多日。

    一辆马车从雨幕中匆匆而来,停在了驿站的柴门前。黑色的车帘被掀开,一个蒙面女人从马车上跳下来,低着头将一锭沉甸甸的银两交到车夫手中,轻声道了一句多谢,然后转身推开柴门向驿站中驻扎的一列商队走去。

    “是我。”

    女人走近商队前一辆马车,用食指勾下面罩露出自己的全脸。坐在马车前的脚夫立刻起身将手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向她鞠了一躬:“周夫人。首领已经等你很久了。”

    “知道了。”她的兴致似乎不高,随手掏出几两碎银塞到脚夫手中,“辛苦弟兄们在此等候,去驿站里买些酒吃吧。”

    脚夫领了赏,心领神会地招呼左右弟兄退下。周歌沉默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稳了稳心绪,终于掀起帘子跨进了马车内厢。

    “姐姐,你来了,可叫我好等。”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后颈,阴影铺天盖地罩过来。周歌动弹不得,亦不敢抬眼,只能感觉到一阵阵腻热的气息擦过她的脸庞,她闭上眼,轻声道:“段人杰,放开我……”

    “嘘——”

    后颈的力道收得更紧,冰冷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姐姐的事办得似乎不够利索啊。”

    “我……”周歌的身子僵了僵,“我没想到段临霜能出来……”

    “是啊,谁能想到呢?那个小丫头竟有这般能耐。”后颈的力道松了松,指甲慢慢顺着她的脊柱滑下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杀了她?”

    脊柱上游走的手指不轻不重周旋在她的腰眼附近。只要注力一按,她的骨头就会像破木架子一样散落开来。

    “如果杀了她,会被查出来。”周歌垂着眼颤声道,“我只是……想做得漂亮一点。”

    “可是她没死,还发誓要查出我们。”黏腻的气息靠近她的耳垂,“姐姐,这该如何是好呢?”

    “可以……可以全部推到金白晓身上!”周歌的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金白晓不知道是我们做的,他只是道听途说了我们散布的消息,他不知道这些都是我们引导他去查的。就像……就像当年你将那镖的事情推到楚云七身上一样,没人能查到。”

    “楚云七……对了……还有楚云七……”段人杰像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一般大笑起来,“不错!当年他想通过双龙飞镖引我出来,却不想被我反将一军,替我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名,着实是委屈他了。”

    周歌一时摸不清他的想法,只好试探着问道:“听闻如今他被带回了清泉山庄……你……你想要将他带出来么?”

    段人杰想了想,反问她道:“你觉得段临霜会如何待他?”

    段氏兄妹幼时在她身旁打闹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周歌心神微移,又怕段人杰看出她的动摇,慌忙掩过伤感神色,说道:“他们兄妹感情甚笃,恐怕段临霜一时半刻难以轻易释怀。只是段临风与楚云七这般关系……想必她亦会顾及兄长遗愿,不会真将他怎样的。”

    段人杰意味深长地盯了周歌许久,开口道:“这般关系……是啊,我都差点忘了他们那层关系了。他二人若只是普通朋友,我还有把握将他争取过来,可如今沾上了个情字,反倒叫事情难办了。”

    周歌回想起那天夜晚她埋伏在醉花馆外时听到的琴声,还有那截断掉的袖子。

    “不必担心。”她出言宽慰道,“楚云七现在不过因好友骤亡而一时伤神,待时机成熟,他明白了一切根源,自然会理解你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