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兰兰需要每天不停地劳动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一家四口人现在就只她一个人干活,真的很累很无奈。有好心人劝她找一门上门女婿来,吴兰兰就生气,她生气不是因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而是怕招来的人不合自己的心意,怕对待孩子不好,也怕虐待公公。还有一个因素别人根本不知道,这就是她的心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的存在,那就是许云勤。这是她深埋在心灵深处的秘密,没有任何人参透她的内心,包括许云勤本人。这三五年来,许云勤每月都给吴兰兰家里寄钱,三百五百的没个准数。吴兰兰本想拒收,但云勤仍然一如既往地寄钱,吴兰兰已经开始麻木起来了。他们往来的书信也开始频繁起来,虽然都只是生活方面的关心话题,但吴兰兰早已经把许云勤当成自己生命中的一根柱石。

    方苗苗的厄运是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之下发生的。事情经过已经不可回首,吴兰兰悲痛欲绝。她开始不想把方苗苗出事的事情告诉许云勤的,怕他接信后分心,在工地上出事。方苗苗的事情许志国也不写信告诉云勤。他现在对云勤早已恨之入骨,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根本与他是前世仇人。他现在懒得去管方运庆家的所有事情,他甚至认为方家接二连三的厄运都是方运庆的个人缺德造成的,也是活该。方彩丽出国的事情他后来才知道,就这一点他已经对云勤死心了,他认为是云勤的无能导致了方彩丽的背叛。这使他在邻居和村子里颜面扫地,他在一段时间里把自己关在家里,棋不去下了,农活也不去干了,就整天吃饭睡觉过苦闷日子。

    方苗苗被车子碾压造成下半身瘫痪,这么严重的事故本来对方是需要用巨额经济赔偿来解决的,可惜对方据说是一个穷光蛋,不但因为买车时欠下银行一屁股债务。现在出了事故,人一慌一跑,连保险公司也就拒赔了,人虽被抓起来投进去要坐牢了。这样却全苦了吴兰兰,她欲哭无泪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云勤是同村人来信里说起时才知道方苗苗出事的。他拍电报给吴兰兰,并在寄出钱的同时也写信责问吴兰兰为什么把这么重大的事情给隐瞒下来。他的指责完全是出于同情、痛心、无助与自身难受。他为方家的遭遇感到悲伤不已,他甚至独自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为此痛哭流涕,方彩丽的背叛他都没有这样号啕大哭过。他现在不想回家,因为他需要努力赚取更多的金钱来帮助吴兰兰度过难关,无论是出于曾经的亲戚和现在的邻居关系他都必须要对这一家人负责起来。

    吴兰兰接到许云勤的电报也痛哭不已。她不让许云勤知道太多的事也是出于对云勤的一份关心与爱护,她懂得许云勤的内心世界。云勤确实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这几年来没有许云勤的无私帮助,吴兰兰这家早就分崩离析了。现在云勤是她内心唯一的支柱,她不能让云勤对方家太多的关心下去和投入进去。许志国的冷言冷语她是不会去计较的,这并非因为许志国是许云勤的父亲那么简单。她只在乎许云勤的安危,至于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

    许志国内心也同样日日煎熬得很。一方面他担心吴兰兰纠缠上许云勤让徐云勤做她的‘奴隶’将云勤打工赚来的钱吸收完,成一个穷光蛋;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寡妇而放弃自己的选择的青春、爱情和婚姻。他之所以痛恨方运庆,就是觉得方运庆全家都是他家的克星,从何仙香开始到吴兰兰,自己所有的家业不顺都与方运庆的家庭有着密切的联系。方彩丽已经使他颜面无存人财两空。现在又加上吴兰兰这样一个新寡妇让自己的孩子神魂颠倒,你说许志国会不痛心吗?

    许志国很怀疑吴兰兰写信的目的。每次邮局的人的自行车出现在尚胡村口的时候,他就会飞奔过去询问:今天有没有寄给吴兰兰的信?他不问自己有没有信,就光问吴兰兰的,因为所有吴兰兰的信都是他自己儿子寄过来的。但送信的邮差不可能把吴兰兰的信递给他来签收,这是丢饭碗的事,邮递员不可能这么傻。再说,吴兰兰也同邮递员有过交代,凡是自己的信,一律都只能由自己来签收。

    今天许志国又知道许云勤给吴兰兰写来了信,还知道儿子又给吴兰兰寄了钱,虽然不知道寄给她多少数量,但至少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他又开始心窝痛,这是他老毛病了,许云勤每给吴兰兰写一次信,他知道了就会发作一次。

    金小菊也对自己的儿子有了一些看法,但她至少没有像丈夫的心里那么绞痛。她只是偷偷为云勤惋惜,并默默地为他流过几滴眼泪,叹息几声,但都于事无补。

    方彩丽漂洋过海一走五年,音信杳无。许云勤还是在外面打着工,他已经很少回家了。许志国志也听说过云勤现在事业有了起色,至于他在外面做些什么,怎么起色法他既不关心也了无兴趣。云勤每次回家,父子就是吵架打骂,这不仅仅只给许云勤心里压力山大,也给许志国自己的衰老进程添加了催化剂。许志国这几年开始满头出现白发,记忆力衰退严重,脾气越来越大。他动不动就对孩子们又打又骂,孩子们都不喜欢他,都不同他说话,在家里许志国就成了孤家寡人。

    这时候方秋祥的妻子范蓉娟为方秋祥生下一个男婴。方秋祥自己独立出来后生活上也是捉襟见肘,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范蓉娟对于家庭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已经开始厌烦起来,两口子自有了儿子后,之前的感情被生活的窘境早已磨灭的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