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飞默默陪着老杜萨克痛饮。

    一时间,酒桌周遭又陷入令人坐立难安的沉默之中。

    老马季雅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说点什么化解难堪场面的小儿子,又朝着想要当场熘走的同乡摇了摇头,把宝贵的安静留给了老杜萨克。

    “好哇!”

    偏不巧,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桌边响起。

    琴手兴奋地一拍大腿,像是刚从另一个新世界返回,冲着酒桌旁边的其他人惊叹:“写得也太好了!”

    “遣词形象、造句易懂、情节跌宕起伏、角色鲜明生动——最难能可贵的是,居然还可以压上韵?”琴手不敢置信地问:“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居然也有人通晓韵律的伟力?”

    他狂热地翻看小册子的每处角落,终于在最后一页的边缘找到了作者的名字:“雅克布·克林?”

    “雅克布·格林?”琴手咀嚼着这个名字,又一拍大腿,重重地说:“这人值得一见!”

    直到此刻,琴手才意识到酒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

    “发生了什么?”琴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瞄了一圈同桌者们的脸色,恍然大悟:“又要打架了?”

    不等同伴给他解释,琴手已经抢回鲁特琴,一脚踢开板凳,纵身一跃,跳上了桌子。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小马季雅目瞪口呆。

    这一边,琴手欢呼不止:“还在等什么?还不赶快开始!”

    另一边,齐格飞十分嫌弃地把琴手从桌子上拽了下来,同时尴尬地向其他人点头致歉,附到琴手耳畔,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什么?”琴手很是失望:“就为这个?”

    他若无其事地捡回板凳,乖巧地重新坐好,然后伸手拍了拍桌子,问酒桌另一侧的木材商:“喂,就因为别人骑到你头上,你就不满意?总要有人骑到你头上的嘛?你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米哈尹尔大窘,不知该如何回答。

    “噢!原来如此。”琴手歪头扫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老杜萨克,又看向木材商:“不怕自己拥有的少,只怕别人拥有的比自己多——是因为原本一同被人骑在头上的人,取代了原本骑在你头上的人,你才不满意。”

    此话一出,木材商已经不仅是窘迫,而是羞耻到想要钻进地缝里。同时,木材商又感到十分恼火——因为指责他的人,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琴手。

    “凡人啊,你的名字是愚蠢。”琴手摇头晃脑地唱了一段,然后笑着对木材商说:“这位先生,我若是你,就会乖乖按照‘血狼’的命令行事,绝不有半点质疑。”

    “别说大话,琴手。”米哈尹尔终于按捺不住,面露愠色,出声训斥对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只不过是个弹琴的,又懂什么?”

    “时间,无情的女郎,你夺走人们的年岁,却不肯留下一丝智慧。”琴手撩拨琴弦,又唱了一段,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胖木材商,反问:“若是您自认比我懂得更多,那您不妨告诉我,您、您身旁的同乡以及这位老杜萨克,还有新垦地的其他自由人——你们为何被召集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