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滴酒也饮尽时,辞厄宴就该结束了。

    依照帕拉图习俗,米切尔夫人送给上校一副新马镫和一双新靴子作为礼物。

    博德大笑着换上新靴,又用力将旧鞋掷出窗外,以示从此彻底摆脱厄运。

    说来有趣,温特斯用奔马之国的方式为博德上校接风洗尘,然而在场的帕拉图人其实就上校一个。

    意识模糊的梅森上尉被海因里希送回寓所,临走时还在念叨他的育种经验。

    而博德上校想和温特斯单独谈谈。

    离开米切尔府,两人漫步在圣乔治河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院的逸事。

    “走不动啦。”博德上校看着岸边的两块大石:“坐一会。”

    “好呀。”温特斯早就不想走了。

    坐下来之后,温特斯慢慢伸展左腿,无意识地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感觉你跟个老头子似的?”博德上校调侃道:“起身坐下直哼哼。”

    温特斯敲了敲左膝,轻松地回答:“冥河西岸那仗,这边被马蹄踩了一下。本来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天气转凉,莫名其妙又开始发酸发痒。”

    博德上校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语气中满是内疚:“还没同你道谢。那晚若不是你折返回来救我,我已经死了。”

    “用不着谢。”温特斯指着后脑,笑着说:“这里挨了一锤,那晚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讲给你听。”

    “算了。”

    “谢谢。”

    温特斯笑了笑,没说话。

    温特斯变了,博德上校也变了。

    曾经的上校魁梧、热情、大声地笑、狠狠地骂,像是雄壮的公马;

    如今的独臂军人沉默、安静、削瘦到撑不起衣服,外表先于年龄衰老,而心灵比外表更沧桑。

    虽然他仍旧保有一种积极的幽默感,但想走出来是很难的——这一点温特斯最能理解。

    两人坐在大石上,听着河水在黑暗中翻涌,又是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