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特斯的询问,梅尔少校没有回答,反倒是一旁涅维茨少校开口作答,他乐观地说:

    “我反倒认为萨内尔上校就应该稳扎稳打。他占据兵力和后勤的优势,只要不遭遇转折性的大败,胜利迟早属于大议会。上校完全可以更高效地行军,但他还是选择按照常规速度推进,不给叛军机会。这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温特斯带着鼓励的神色,仔细地听完涅维茨少校的分析,又转头看向艾克:“阿克塞尔少尉,您觉得呢?”

    正在专心致志对付牛筋的艾克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温特斯口中的“阿克塞尔少尉”是谁。

    他咽下尚未完全嚼烂的牛筋,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唇,笑着问:“我可是你的俘虏,你想听一个俘虏的看法?”

    温特斯认真地点了点头。

    艾克放下餐巾,支着下巴,缓缓说道:“军团发布的捷报里面没有披露双方的兵力,所以我无法评价他们的策略。但是我猜想——叛军的指挥官既然选择收缩防御,那么他一定清楚,这样下去他将会迎接一场全面围攻;萨内尔上校也一定知道,这样下去他将会面对一场残酷的攻城战。但是他们依旧做出了继续下去的决定,说明他们一定都有所准备”

    艾克摇了摇头,苦笑:“他们都是高级军官,凡是我能想到的,他们都能考虑到,所以我没资格评价他们的决断。而且在座诸位里面,我的军阶最低、经验最少,蒙塔涅上尉,你就别让我班门弄斧、丢人现眼了。”

    坐在艾克左手边的梅尔少校听完艾克的话,一边切肉,一边轻描淡写地问:“少尉,你从哪里得知的镜湖郡的战况?”

    “当然是《通讯》。”艾克理所当然地说:“那张每天早上发给我的油纸,就是我接触外界信息的唯一渠道。没有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艾克笑着问温特斯:“蒙塔涅上尉,真的有‘工兵军官埃莱克’这个人吗?还是谁的笔名?是不是你的?”

    “当然不是我。”温特斯一身正气地反问:“我哪有那么刻薄?”

    坐在温特斯左手边,一直在扮演花瓶的安娜掩唇轻咳了一声。

    “那埃莱克先生应该祈祷,不要被萨内尔上校看到《通讯》,否则萨内尔上校非要找过来和他决斗不可!”艾克看着天花板,努力背诵着《通讯》里对于萨内尔上校的点评:

    “‘意在速胜却无胆放手一搏、不愿失败又冒险主动出击,优柔寡断、畏首畏尾,把占领一座无人防守的小村子吹嘘成辉煌大捷以外的本领都不太行’。这评价到底是谁写的?真是……太恶毒了!”

    说罢,艾克没能忍住,望着窗外笑出了声。

    一旁的涅维茨少校和梅尔少校脸上的笑意也难以掩藏,不谋而合地拿起餐巾假装嘴角沾了东西。

    温特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打扫干净盘子里最后的食物——就连汤汁也用面包蘸着吃掉,接着喝空杯子里的清水,最后用餐巾胡乱地抹了一下嘴。

    风卷残云地做完这一切以后,他就像在战斗前一夜美美饱餐了一顿的粗鲁老兵那样,拍打着胸口,舒服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后,他盯着梅尔少校和涅维茨少校,饶有兴致地问:“我想,等到镜湖郡的角逐分出胜负,两位便要告辞了吧?”

    梅尔少校放下餐具,不慌不忙地回答:“正因如此,蒙塔涅上尉,我才会告诉你‘回归共和国的怀抱,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艾克和涅维茨少校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刚才轻松愉快的氛围已经不复存在。

    餐厅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实体,不安的烛光带动人影也跟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