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闷头喝汤的卡曼不经意地瞥了温特斯一眼。

    “折断只是比喻。”安娜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重点还是在于资金。施米德先生购买原料可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延期收付’在钢堡的作坊之间是很普遍的情况——就是赊账啦。其他作坊预付给老施米德先生原料、服务,老施米德先生则可以等到售出货物、资金回笼以后,再支付钱款……”

    温特斯沉默地听到结束,又消化好一会,才试着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你的意思是,老施米德先生其实是在借钱生产,军械卖不出去,他就还不上欠账?”

    “准确地说不是借钱。”安娜歪着头想了一会:“但也差不多。”

    “他是欠了些钱,可然后呢?”

    安娜收起调皮轻快的语气,认真地说:“可不止是欠了些钱而已,假如老施米德先生资不抵债,他的椅子就会被砸碎。”

    “砸碎椅子?”温特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安娜犹豫片刻,轻声吐出另一个词:“破产。”

    餐桌变得安静,温特斯和卡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因为破产不是一件小事。在现行法律中,破产不仅意味着财产清零、商誉尽失,还要受到严厉的刑事处罚,包括但不限于监禁、苦役和肉刑。

    “破产?”卡曼怀疑地问:“老施米德先生劳作一生,总能攒下些积蓄,不至于一次失败就破产吧?”

    “老施米德先生的确攒下不少积蓄,所以他有七座锻炉呀。”安娜给卡曼解释:“除了木头、湖水、铁矿和一点点粮食,钢堡几乎什么都不产。维持这座城市也是要花钱的,特别是在蒙塔。老施米德先生似乎不是追求享受的人,或许还存下些应急金。但是那些过得像弗若拉人一样奢侈的作坊主,我很怀疑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资金应对这次危机。”

    安娜看向温特斯:“所以应该变换思路。之前你总想和大工坊合作,因为大工坊积压多,一次交易就能满足需求。但是以后,我们要先瞄准那些小作坊。

    大工坊虽然积压多,但是他们的体量大,谈判的本钱也足。而小作坊就像舢板,面对海浪更容易倾覆。等到小作坊一艘接一艘沉没,大工坊也会被拖进海底。”

    “唔。就像两军会战,如果弱小的侧翼部队被击溃,再强大的中军也会被包抄?”温特斯撑着下巴,请求安娜:“我太喜欢听你说‘我们’了,你能再说几次吗?”

    “我吃完了,还要做晚间祷告,请恕告退。”卡曼猛地站起身,躬身向温特斯和安娜行礼:“蒙塔涅先生,纳瓦雷女士,晚安。”

    卡曼又感谢了主厨贝里昂,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咚咚咚咚”上楼回自己卧室去了。

    “他怎么了?”温特斯明知故问。

    安娜在桌子下面使劲踢了温特斯一下。

    温特斯低低惨叫一声,痛得趴在餐桌上。

    安娜顿时手足无措,转到温特斯身旁,心疼地问:“我碰到你旧伤了?”

    “嗯……没事……”温特斯气若游丝地请求:“我想听你再说一遍我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