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库尔德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琼斯上尉很有威严地举起右手示意身旁的麦克唐纳中尉暂停,“库尔德斯坦到处都在流传着关于局势失控的流言,任何发生在这附近的新意外都会刺激库尔德斯坦国内两派武装。只想着防守库尔德斯坦,那么我们就无法阻止来自伊拉克的危机蔓延到我们的控制区。”

    “长官,也许我们应该适当地让库尔德人得到一些锻炼的机会。”麦克尼尔征得琼斯上尉同意后,站起来发言,“想避免他们的内部压力因为外部刺激而持续积累的最好办法就是使其得到释放渠道,例如让库尔德军队有限度地参与维持治安的作战行动——我国本来就认可这一点。伊拉克人就是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结果成为了扶不起来的残废,那我们可不能让库尔德人也被养成这模样。”

    麦克唐纳中尉轻轻地笑了一声,旋即又用他的眼镜遮挡住了眼角的戏谑。

    “营里的意思也差不多。”琼斯上尉笑逐颜开,“正巧,我们这里有一些军用医疗器械要转交给伊拉克人,你就用这个名义去接触他们,他们就算看到你带着库尔德人也不会反对的。”

    麦克尼尔欣然领命,于是琼斯上尉摆手让他坐下,继续说起了下一件事:

    “好,另外是对我方辖区境内可疑据点的排查。一些俘虏声称他们在中东地区几乎所有国家境内都有能够随时支援他们的据点,也就是说库尔德斯坦肯定已经被他们渗透了。”一旦谈及的事情纯属公务而无关自己的私事,琼斯上尉的情绪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消极。他的舌头也像是打了结,反复念着含混不清的词汇,“……世界上不存在无法查明的联络手段,更不必说库尔德人大多支持我们。为此,我计划对以下区域进行重点搜索……”

    其实,麦克尼尔本人也对琼斯上尉所说的第二件事缺乏兴趣,那倒不是由于他同样不在乎公务,而是他不太相信安布雷拉的俘虏会说真话。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们难以打探到安布雷拉的半点情报,甚至连这个名字还是从被俘虏的斯捷潘·米哈伊洛夫嘴里打听出来的。被俘虏的安布雷拉作战人员大多精神失常并被吉欧特隆公司关进了实验室,唯一神志清醒的米哈伊洛夫坚称自己对内情一无所知,而新近被抓获的俘虏并不见得比米哈伊洛夫了解得更多(有些人甚至不知道组织的名字),却愿意开口供出情报,那这情报多半也是假的。

    话说回来,以转移斯捷潘·米哈伊洛夫为目的的欺骗作战在安布雷拉发动突袭后就失去了存在必要性,倒霉的米哈伊洛夫又被关回了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私设监狱里,而且忙于招待其他新俘虏的士兵们没时间理睬他。

    那家伙从头到尾也没受什么罪。美军手里只有他一个俘虏的时候,唯恐他出现意外而不敢动刑;等美军抓到了更多的俘虏后,虐待他也变得没有意义,每个人都选择性地把米哈伊洛夫遗忘了。然而,麦克尼尔决不会相信一个刚和敌军指挥官见面就主动报上自己所在组织名号(这是他后来听琼斯上尉说的)的雇佣兵会是等闲之辈,他私下里让负责管理俘虏的士兵注意观察米哈伊洛夫的近况,以便尝试着从米哈伊洛夫身上找出安布雷拉的秘密。

    会议结束后,麦克尼尔先把会议中通知的事项告诉了伯顿,并提醒伯顿别错过外出寻找安布雷拉据点的机会。做完了准备工作后,麦克尼尔必须等待着琼斯上尉所说的库尔德士兵抵达后才能出发,等库尔德人接近时已经是夜间了,于是麦克尼尔只能选择第二天凌晨动身。

    相比伊拉克人,库尔德人更让麦克尼尔放心一些。没有合众国就没有库尔德斯坦,任何一个库尔德人都没有理由做出对合众国不利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麦克尼尔开着车子向伊拉克驶去,跟随他同行的是负责翻译工作的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除此之外再无来自美军的战斗人员。麦克尼尔事先向琼斯上尉声明,士兵应该留给搜索安布雷拉据点的突击行动而不是派去南边遛弯,况且他对自己的保命本事也有足够的自信。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信仰卫士团能在安巴尔省北部活动。”叶海亚·本·艾哈迈德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恰好来自伊拉克安巴尔省北部的阿拉伯人而是个与此地毫无关联的外国人,“听起来很不可信。”

    “他们没必要欺骗我们。”麦克尼尔自己驾驶着越野车,本来自告奋勇要帮他开车的士兵被他打发到了后排座位去休息,“艾哈迈德先生,信仰卫士团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敌人,因为这些人是不能用利益打动的。你,我,还有像哈瓦少校这样的伊拉克军官,在信仰卫士团眼里都是应该被铲除的渣滓。”

    刚越过边境线没多久,麦克尼尔就碰到了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设下哨卡拦截行人和过路车辆的伊拉克士兵。他只需亮出自己的臂章就能让那三名负责防守此地的伊拉克士兵马上变得唯唯诺诺,趁着这些伊拉克士兵对自己的敬畏还没消退,麦克尼尔让叶海亚·本·艾哈迈德帮自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以便了解真实情况。

    有麦克尼尔撑腰,叶海亚·本·艾哈迈德顿时神气起来,他趾高气昂地走到几名伊拉克士兵身前,以傲慢的口吻开口询问。片刻后,他跑回麦克尼尔身旁,把自己的收获告诉了他的保护者。

    “他们说,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艾哈迈德怕麦克尼尔不满意,补充说道:“就是说,他们接到的消息也是这附近出现了信仰卫士团的活动踪迹。”

    “没事,我们就是专门来杀信仰卫士团的。”麦克尼尔咧开嘴笑了,“信仰卫士团再厉害也没俄国人厉害……告诉他们让路。”

    这几名伊拉克士兵显然早就发现了麦克尼尔带来的卫兵都是库尔德人,双方之间谁也没有先对另一方开口说话,而是保持着颇有默契的沉默。直到车子驶离哨卡很远,麦克尼尔仍然能从库尔德士兵的眼中看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北方的库尔德人,南方的阿拉伯人,在伊拉克敌视、厮杀了几十年,这份仇恨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那却不是仇人之间见面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情绪,更像是陌路人冷漠地注视着彼此从对方人生的轨迹中消失。

    车子向前继续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又被下一个哨卡拦住了。望着不远处全身裹在防化服里的伊拉克士兵,麦克尼尔心头一紧。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向前来检查的伊拉克士兵问道。

    叶海亚·本·艾哈迈德把麦克尼尔的话翻译了过去,伊拉克士兵便回答说,这附近区域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