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1-EP4:千禧年前奏(11)

    巴黎的历史比洛阳短得多,它在法国大革命后成为整个欧洲那些向往自由的人们内心憧憬的圣地,而自拿破仑·波拿巴以来的领袖们也努力地将巴黎打造成了艺术和科学的家园。尽管繁荣的金融经济让这座城市不可避免地蒙上了铜臭,巴黎依旧是梦幻之都,整个EU范围内再也找不出一座比它更加繁华的城市。

    迈克尔·麦克尼尔便是内心怀着无比的敬畏,伴随着赫尔佐格总督来到了巴黎。上次他的飞机在巴黎停靠时,他甚至没有机会去市内游玩,而是焦急地等待着飞机再次起飞,好返回南非复命。这一次,他总算有机会来到EU的心脏,从中汲取新世纪的不同理念和文化遗产的精华。

    雅各·赫尔佐格必须要去见一位老朋友,那就是此前和麦克尼尔有一面之缘的弗朗索瓦·玛尔卡尔。说起来,玛尔卡尔先生是麦克尼尔的恩人,他设立了那个用来发放抚恤金的基金会,这一切活动都是在麦克尼尔名下运作的。也许弗朗索瓦·玛尔卡尔做出这些举动是为了洗钱或其他非法交易,但麦克尼尔在这件事上只在乎那些死去的战友的家属们是否得到了应得的象征性安慰。

    “今天没你什么事。你要是想在巴黎旅游一天,那就随便走一走;不想走动呢,那就回旅馆。”赫尔佐格总督把旅馆的地址告诉了麦克尼尔,然后乘上了另一辆轿车,扬长而去。麦克尼尔望着四周拥挤的人潮,内心竟然没由来地感到有些惊慌。他不仅不属于这个城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无从得知这些从他身边走过的市民们内心如何进行思考。思维方式的不同意味着处理问题的角度和方法也不同,麦克尼尔直到现在也没有学会一套新的办法,他还在沿用着自己的老路子。

    浪漫主义的气质感染着这座城市。推翻了旧君主制后,共和国的思想家们迫切地需要在一切地方彰显出人的主体地位,从生活的细节到城市的布局规划再到艺术,他们掀起了一场全方位的变革。巴黎逃不开各种运动,巴黎市民也是EU最经得住考验的一批市民。有一种说法是,每个巴黎市民都是多才多艺的,这样他们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至于被淘汰或是落伍。

    但是,如果没有能够保证这种自由发展的必要武力,一切浪漫都只是空谈。当华盛顿在大洋彼岸遭遇失败后,拿破仑·波拿巴就成为了共和的救星。尽管他因为可疑的称帝谣言而最终被那些一手将他推上神坛的公民们踢了下来,如今的EU依旧承认他的卓越贡献。拿破仑的雕像被重新树立起来,他先为圣人,再为罪人,没有人把他看作凡人。

    麦克尼尔从街边的导游手中拿到了一张地图。他按照这张地图前去寻找他为老杰克物色好的地点,那是个远离闹市区和治安较差区域的僻静地方,适合养老。一路上,麦克尼尔在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市民脸上都看到了笑容和喜悦,他从未在其他地方看到这么多的笑脸。南非的公民们愁眉苦脸,潘德拉贡的市民则是木然的。带给巴黎市民无穷幸福的,是那些在EU的统治下哀号的殖民地以及生活在殖民地上的人们。

    他在街边买了一份报纸,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任何与犯罪案件有关的新闻。

    “这是好的。”他想,“连治安都无法保证的地方,根本不会有自由。”

    迈克尔·麦克尼尔踏着轻快的步伐,沿着主干道前往巴黎市北方。他看着路标上的街道名称,环视周围的建筑,感到十分满意。这处居民区附近有各种出售生活用品的店铺,离医院也比较近。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周围的居民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这让麦克尼尔有些忧虑。他一向认为老人多和年轻人相处才能保持活力,如果终日看着别人老去和死亡,也许很快就会丧失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没关系,我还有两个备选地点。”麦克尼尔看着地图,“反正花的不是我自己的钱。”

    除此之外,另一点让他同样有些担心。相比南非地区而言,巴黎的物价很高。这对巴黎市民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他们可能拥有同这个等级的物价相匹配的薪水,但那些过惯了苦日子的人恐怕是无法适应的。老杰克当了一辈子穷人,到了七八十岁忽然靠着彩票暴富,麦克尼尔很难推测他的心态会发生什么变化。思前想后,麦克尼尔决定再为老杰克雇佣一些照看老人的佣人,让这些人帮助老人适应巴黎的生活。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麦克尼尔打算立刻去询问行情。他找到了一家专门从事这种服务的公司,和前台的服务人员讨论费用和服务质量等问题。

    “上个星期我在报纸上看到德意志发生了护工谋杀老人的案件。”麦克尼尔说话时向来不懂得含蓄,“我希望巴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任何服务人员听到这种说法,都会认为对方是来挑衅的。结果,服务人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很不客气地把麦克尼尔赶走了。望着紧闭的大门,麦克尼尔想到了去拨打投诉电话,他应该学着那些敢敲诈公司的用户一样果断地打官司,让这些商家以后不敢轻举妄动。然而,他没有律师,请律师的费用是他目前无法担负的。

    “……律师,我得给老爷子请一个律师。”麦克尼尔发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打算给老杰克安排这么多服务。的确,老杰克收留了几乎要露宿街头的麦克尼尔,但除此之外,他对麦克尼尔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恩情。若是论人情的大小,赫尔佐格总督才是麦克尼尔最应该感激的人。雪中送炭当然更珍贵,再说赫尔佐格总督根本不需要麦克尼尔的报答,像他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物甚至会怀疑主动报恩的人别有用心。

    律师这个职业一向很吃香,进可以从政,退也能混成一个体面人。只要给的钱足够多,这些律师们不会介意为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或是叛国分子辩护。然而,他们这种不嫌弃客户的精神,一旦碰上穷人就萎靡不振了。麦克尼尔毫无意外地碰了壁,巴黎的律师显然没有兴趣给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当私人法律顾问。

    等麦克尼尔从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狼狈地走出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想到自己来巴黎以后必须做的几件事,决定去参观附近的博物馆。来巴黎不能白走一次,只为别人办事是没什么乐趣的,麦克尼尔希望找机会认真地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拿破仑有着怎样的人生。

    说到拿破仑·波拿巴,就不能不提巴黎荣军院,拿破仑本人就安葬在这里。这座建筑同时还是著名的法兰西军事博物馆,它是法兰西近代以来赫赫战功和EU武德充沛的证明。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成为拿破仑·波拿巴的墓地了,EU对他的赞誉也仅限于军事上取得的成就。

    迈克尔·麦克尼尔叫了一辆出租车,以便快速赶往目的地。他在售票处花8欧元买了一张票,成功地进入了博物馆。这一天是工作日,博物馆中很少有成年人或小孩,只有一些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在其中游荡。对于同一个历史人物,每一代人都有着不同的看法,这些看法是在他们所成长的时代背景下逐渐形成的。世界大战期间的EU迫切地需要又一个拿破仑,而当代的青年或许只会将其称为暴君。

    大厅正面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型壁画,上面描绘了法军在击败联合王国后于公开场合焚烧皇家海军战舰【胜利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