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嫣然一曲奏罢,让各人诚心赞许后,嫣然一笑,向嚣魏牟道:“嚣先生请恕嫣然无礼,斗胆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嚣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间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讨好纪嫣然,争取好感,说话斯文多了,柔声道:“只要出自小姐檀口,什么问题嚣某也乐意回答。”

    纪嫣然娇媚一笑道:“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有无羞耻之心,先生认为如何呢?”

    众人知道此次晚宴的戏码开始了,均停止饮食,静聆两人的对答。

    项少龙来前还以为纪嫣然会对他另眼相看,刻下见到纪嫣然对自己愈来愈冷淡,正想怎么找个借口,好溜回去把《秘录》偷出来,让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嚣魏牟显是有备而来,笑道:“小姐怕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人和禽兽全无分别,只不过在一些本质上,例如求存、繁殖全无二致吧!所以禽兽亦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例如禽兽便不会说谎骗人,比我们真诚多了,故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诚,才能尽情去享受生命。”接着向项少龙冷哼一声,道:“项兄对小弟这番说法,又有什么高见?”

    项少龙这时正想到楚墨的符毒,闻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包括纪嫣然在内,均为之愕然,露出轻蔑之色。

    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来。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纪嫣然,受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夫徐节不屑地瞥项少龙一眼,道:“嚣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人性本善,所以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隐之心,恣意残食其他禽兽,甚至同类都不放过。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吗?”

    嚣魏牟这大凶人,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如此抢白,哪挂得住面子,冷冷道:“人不会残杀其他动物吗?徐大夫现在吃的是什么呢?”

    徐节哈哈一笑道:“这正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而且我们吃的只是饲养的禽畜,禽兽懂得这么做吗?”

    嚣魏牟显然不是此人对手,一时哑口无言。

    徐节旗开得胜,在纪嫣然前大有面子,矛头指向韩非道:“韩公子的大作,徐节也曾拜读,立论精彩,可惜却犯下令师荀况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实在令人惋惜。”

    韩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节如此不客气,对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评,心中有气,虽满腹高论,但气极下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龙阳君、白珪、邹衍均脸现冷笑,“欣然”看着他受窘。纪嫣然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韩非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颇为不耐。

    项少龙这旁观者,忽然明白纪嫣然举行晚会的背后意义,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所以对韩非另眼相看,并找来魏国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徐节见韩非毫无反辩能力,更是趾高气扬,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逐末,正如兴建楼阁,必先固根基,没了根基,楼房便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正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正是针对韩非提出不认为有一成不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韩非认为沿袭旧法若如守株待兔,所以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一时期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这想法当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韩非没有那种好口才说出来。

    项少龙见韩非差点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冲口而出道:“废话!”

    话出口才知糟糕,果然众人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徐节更是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项兵卫原来除带兵打仗外,对治国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项少龙感到纪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着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硬撑道:“时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现在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纪嫣然失望地叹道:“项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论点了,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手段,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样打却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