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又不忿道:“《吕氏春秋》里的所谓君主,要‘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那个贤者,指的正是他自己。正正是他以权谋私,由蓝田的十二县食邑,到今天的十万户,而君主反应节衣缩食,以作天下之模范。”

    项少龙知道小盘年事日长,对吕不韦的不满日渐增加,一旦小盘掌权,吕不韦哪还有立身之地。

    小盘道:“你看过李斯的同门韩非的著作没有?他说‘秦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富而兵强,然而无术以知奸,则以其富强也资人臣而已矣’。又说‘穰侯越韩、魏而东攻齐,五年而秦不益一尺之地,乃成其陶邑之封。应侯攻韩八年,成其汝南之封。自是以来,诸用秦者皆应、穰之类也。故战胜则大臣尊,益地则私封立,主无术以知奸也’。如此灼见,真恨不得立与此人相会。”

    项少龙当然未看过韩非的著作,想不到他文字如此精警,思想这么一针见血,讶道:“是否李斯介绍储君看的?”

    小盘摇头道:“是琴太傅教我看的。”

    项少龙暗忖这才是道理,李斯虽是他好友,但他却知道李斯功利心重,非是胸怀若海、阔可容物的人。

    沉默一会儿后,项少龙道:“我们已挑起嫪毐的野心,只要有机会再给他多尝点甜头,保证他会背叛吕不韦,自立门户。一旦太后站在他那方与吕不韦对抗,那时我们就有可乘之机。”

    小盘沉吟道:“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我真不想批准他建渠的事,如此一来,我国大部分的军民物力,都要落入他手内。”

    项少龙淡淡道:“这些计策,应是一个叫莫傲的人为他筹划出来,只要除去此人,吕不韦等若没了半边脑袋,对付起来容易多了。”

    小盘喜道:“师父终肯出手吗?”

    项少龙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然道:“吕不韦的诡计既是出自此人,那他就是我另一个大仇人,倩公主他们的血仇怎能不报?我保证他过不了那三天西郊田猎之期。”

    项少龙正要离开太子宫,后面传来女子甜美的娇呼道:“项太傅!”

    项少龙心中一颤,转过头去,怯生生的寡妇清出现眼帘里。

    她迎了上来,神情肃穆道:“琴清失礼了,应称项先生都骑统领才对。”

    项少龙苦笑道:“琴太傅语带嘲讽,是否仍在怪我那晚说错话呢?”

    琴清想不到他如此坦白直接,微感愕然,那种小吃一惊的表情,真是有多么动人就多么动人,看得项少龙这见惯绝色的人,也泛起饱餐秀色的满足感。

    可是她的态度却丝毫不改,冷冷道:“怎敢呢?项太傅说的话定错不了。男人都是那样子的了,总认为说出来的就是圣旨,普天下的人都该同意。”

    项少龙想不到她发起怒来词锋如此厉害,不过她既肯来和自己说话,则应仍有机会与她维持某一种微妙的关系。

    举手投降道:“小人甘拜下风,就此竖起白旗,希望琴太傅肯收纳我这微不足道、绝不敢事事认第一的小降卒。”

    开始的几刻,琴清仍成功地坚持冰冷的表情,但捱不到半晌,终忍不住若由乌云后冒出阳光似的笑意,低头嗔道:“真拿你这人没办法。”

    项少龙叫了声“天啊”,暗忖若她继续以这种似有情若无情的姿态待他,可能他真要再次没顶在那他不愿涉足的情海里。

    幸好琴清旋又恢复她招牌式的冷若冰霜,轻叹道:“我最难原谅你的,是你不肯去向太后揭破吕不韦的阴谋。不过想想也难怪,现在人人都在巴结吕不韦,多你一个又有何值得奇怪?”

    项少龙心叫冤枉,更是哑巴吃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