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再好好准备,下回指定能考好。谁知道,接下来两次乡试,一次比一次考得差,这使他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以后的去路。

    他忍不住瞄了一眼鬓须皆白的老父亲,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没完没了得考下去了,真得考中举人了,那又怎么样?后面还有会试呢?他又得考几次?

    平常读书,笔墨纸砚,加上偶尔觅得几本好书,就已经够费钱了。

    等到考试那段时间,车马费、舟船费、住店打尖,以及医药、交际应酬等各项费用加起来,对于他这种寒门家庭,就是一笔无比庞大的开销。

    别看他爹是村长,平常要协助县衙一大堆事,但官府可没俸禄发给他。

    唯一可以染指的便是村中的公共费用,但是他爹可不想让别人戳他的脊梁骨,所以他家最稳定的收入来源就是家里这十八亩地。

    至于他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他的秀才身份,可以免除家里的田亩赋税,算是变相给家里挣了些银钱。

    其余的,他就没什么稳定的大收入了。

    前几年还好,受邀当了蒙师,一年倒有十五两的收入,后面他所在的蒙馆招不到学生,开不下去,他也就失业了。

    如今,不过偶尔帮忙写字撰文,收点润笔费用。极少数的时候,还会包揽词讼、交通衙门,事后收些钱财谢礼。

    这些加起来,看似不少,却根本不经花。

    不夸张得说,他每考一次乡试,家里都要缓个两三年。要不是岳家时常周济,他家如今的日子怕是要难过百倍。

    想到岳家,他心里更难受了。

    他岳家是镇上富商,当初嫁女给自己,就是看中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可惜,他后来屡次乡试失利,岳家就不怎么待见自己了。

    连带着,妻子廖氏也经常找理由,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待着,一待就是一两个月,全然不顾家里。到后来,一年十二个月,倒有八九个月是在岳家待着。

    他现在一提到这事,妻子都不心虚,反倒各种埋怨。

    要么就阴阳怪气,说家里环境差,吃得也不好,她身子娇弱,回岳家休养,也不花费他的银钱,也能省下家里的嚼用,他该高兴才是。

    要么就明说他不中用,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话里话外都是,早知道他考不上举人,当不了官,她当初就不会选择他来嫁,好歹嫁个富商,也能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

    娶妻如此,他不知有多懊恼,但是看在一儿一女的份上,他也只好忍耐了。

    他越想越心烦意乱,一个不小心,右手抓着镰刀从左手腕处划过,很快就渗出不少血水,滴落在浑浊的泥水中。

    村长听见儿子“啊呀”一声,随意得望了过去,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怎么这么不小心呀……”他随手扔下镰刀,快速来到儿子跟前,抓着他的手瞧伤口。

    “不碍事,就是浅浅划了一道,不怎么深,瞧,血慢了,应该快止住了。”李成锐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好,忙开口安慰一脸担忧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