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女王虽然也会因犯错给国家带来灾难,但她是个和百姓十分亲近的王。庆国曾经也是有歧视半兽的陋习的,但女王对此却说,“麒麟不也是一种半兽吗?”据他们幼养堂的堂长回忆说,“当时女王公开发表这样的宣言,大家都吓傻了,那可是台甫大人啊。”

    大家都记得她的好,所以当年“三国之劫”让大家那么惊惶、那么绝望,大家还是都和女王一起熬了过来,庆国一路磕磕绊绊竟然已经快走到百年了。百年王朝啊,在他们这些平民中,连最老的老人都没有上一个百年王朝的记忆。

    鹿飞生在“三国之劫”后,国家虽然被之前缠绵了十多年的天灾人祸弄得一片狼藉,但这百废待兴中却有很多宝贵的东西留存了下来。

    比如他们庆国的半兽从一出生就和所有百姓一样可以获得户籍,哪怕失去双亲也能和其他孤儿一样受到幼养堂的照顾,虽然因为国家艰难有些缺衣少食,却也能上学,能考官。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生活虽然艰苦,但鹿飞内心却有一种不同于周围小伙伴的自在,就好像,在这里有什么曾经深深压抑的缺憾得到了满足一样。

    十六岁的鹿飞立志要考上官职,投身这片让他热爱的国土,就像他敬爱的幼养堂的堂长一样。

    十六岁的鹿飞苏醒了现世的记忆。

    在这个世界从来不必压抑自己情绪的鹿飞抱着堂长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决定去世界中心的蓬山。

    当然不是怀念那个世界的衣食住行、手机网络。从小就被因身后多长了一小节尾巴的畸形儿,在闭塞愚昧的小村子里被视作上辈子做了缺德事的坏胚子受尽白眼,他也很早就离开了不被亲人、村人待见的老家。

    当他扒上火车去外面四处打小工的时候遇到了莎音。那是一种格外强烈的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甚至更甚,因为就连生他的父母都没给过他这样亲近的感觉。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他们也只是生了他而已,他小时候经常觉得家里的牛都比他更像那个家里的“人”。

    而从莎音有些戒备却还是愿意跟他走的情况来看,她应该也有相同的感觉。他们之前都那么落魄、那么狼狈,一个畸形儿、一个哑巴,在一起生活后却将不断沉沦的生活过上了正轨,像是终于在这空茫的世界中找到了锚点。

    莎音还在那边,他怎么能独自在这里享受自在和未来呢?

    本来作为庆国的百姓,想要回去的话,去求见他们的台甫才是最安全的方法。王和台甫都很开明,可是他怎么忍心给刚刚有些起色的庆国带来伤害呢。开启世界通道蚀可是会给国家带来灾难的,毁坏农田、卷走胎果、伤及村舍……一切都是那么不可估量和承受。

    更何况,虽然没有记入书卷,但他也和一些曾周游列国的同窗们偷偷讨论过,“三国之劫”后很多麒麟好像都没再开启过蚀了,是不愿,还是,不能。当然,这对普通百姓来说是好事,因为蚀带来的后果太不可控了。他们也私下嘀咕过,一些强大的麒麟好像仍可以灵活控制蚀,比如现在的蓬山主人,舜国新生的麒麟就可以在国境外的虚海上开启蚀,这样就不会对国家造成破坏了。

    舜国的麒麟当前正在蓬山升山,等待舜国有志气的百姓去拜见,以选定有王气之人缔结天意契约。

    升山之路本就是对可能为王之人的考验,路上自是危险重重,路途艰险不说,蓬山四周的山海间更是妖魔的巢穴。

    鹿飞想到那个明明发不出声音,却会冲那些欺负他们的人挥动青筋暴起的拳头的傻女孩儿,纵生死难料,他也是要去蓬山求见的。

    “三国之劫”带来的破坏实在太大了,经过了几十年的拨乱反正,曾在城市和大部分村庄肆虐的妖魔退却,田地里终于变得绿意盎然,山林间的妖魔也少了。鹿飞化作原形在山林间穿梭,兽形是鹿的他身形轻盈,速度很快。

    在奔跑间他有些恍然,难怪自己以前在那个世界就那么能跑。作为曾长时间在社会底层混迹的人,他是很能跑的。小时候在村子里被小孩子欺负了跑,不能还手,因为在所有人眼中错的只会是他这个怪物;大了遇到地痞恶霸欺压跑,不能还手,受伤了就没法做工,会连累莎音的。

    而他大多数时候总能跑掉,却原来,鹿就是很能跑啊。他有些好笑。

    从白天跑到黑夜,在林子里他找了棵孕育着动物胎果的野木打算好好休整一夜,在这种树下很安全,再凶残的野兽也不会在这里捕猎打斗。

    这里已经很靠近庆国边境了,再往前,就更要处处小心了。要是能遇到去升山的舜国人同行就好了,听说因为舜麒的强大举世闻名,为此去升山的舜国人比以往都多,大家都觉得这样的麒麟一定能找到贤明的王,给舜国带来盛世。

    要是同行的升山之人中有人身怀王气那就再好不过,书上说跟在他们身边行程会平顺很多,很多大妖魔都会主动退避,这样不是很快就能回到莎音身边了。在这个世界开朗了许多的鹿飞越想越美,不自觉就哼起了曾经千万次唱给莎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