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阙几日前送出的信件今日终于有了回信,他托父亲寻探拜访的医师总算有了消息,他向内务府递了申请,想出宫一趟,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道通行令被随意丢在桌上,还有一份书帖。

    宴庭翊抚摸着令牌上雕刻的花纹,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谢承阙在看到那份书简时并不意外,宫外意外不断,宴庭翊自然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才算安心。

    被拦下了一次,谢承阙便不会再做无用的功夫,他垂眸站饮茶,对宴庭翊不虞的神色视若无睹。

    灯芯燃尽一半,宴庭翊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他:“要出宫?”

    谢承阙淡然地点了点头,新茶虽香气清雅,但晚上也不宜多饮,他撂下杯子,茶香在口中回甘。

    “一个月后就开春了,这会这么着急干什么?”

    “随手递的,想回府看看。”谢承阙不准备在他手里拿到通行令,随便糊弄他。

    三日后,宴庭翊会与皇后去礼佛祈福,他想着借此机会出宫,这此的申请也本就是一场掩耳盗铃的试探。

    宴庭翊并未说什么,只是当着他的面将这令牌锁进了箱子里,与那些珠玉佩饰一样,随手丢进不起眼的角落里。

    冬日寒意来得猛,谢承阙刚压下的病情此刻又反复起来,殿里的空气都浸泡着药的苦味。谢承阙将绿衣递过来熬好的要悉数倒进盛开的梅花下,要做的事,谁都不能告诉,在不被偏袒的命运下,只有自己才是最可信的。他望着时不时着忧戚地探出脑袋的人,还是升起愧疚,可只有贴身之人如此反应,宴庭翊才会相信他。

    他换上一身黑色束袖劲装,将长发用一根黑带束起,混在每日来往的人群中。陆展压低声音冲他叮嘱:“在宫门落锁前记得回来,我在城门口等你。”

    谢承阙向他道了声谢,骑上陆展准备的马向西奔去,一路上景象凋零,是严冬摧残下的凋残。几日的大雪遮住了路上通行的道路,几家年轻力壮的男子正持着扫帚清扫门前的积雪,听见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有人拎着扫帚起身,疑声嘟囔:“哪来的马鸣声?”

    “小心——”有人拽了他一把,却见远处一匹通身雪白的马混在白色的雪天地里狂奔而来,几人连连后退几步,不敢招惹。

    如此嚣张行径必然是世家大族的贵人,即便是死在那些人的马蹄下也没有人会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也只敢低头暗骂几句,不敢多招惹是非。听着那阵马蹄好似远去,一个灰衣男子才敢抬头,却被一块重物狠狠砸中鼻梁。

    “哎呦!”灰衣男子轻叫一声,惹得众人汇聚而来,冰凉的物件还带着霜气,却弄得他们都瞪大了双眼——那是一块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的玉佩。

    曾也有人在贵族的停歇的车马旁得到赏赐,众人眼里满是狂热想伸手抢夺却被灰衣男子一把推开,那块玉被他藏进衣袖里,嘴角的弧度难以压制。

    而那块玉佩的主人驰出城门踏上郊外的黄土路,满眼黄沙白霜里,一座破败的亭子化作一点黑雾闯进谢承阙视线里,呼出的浊气瞬间凝化成白雾,与黑点交缠。

    夹着马肚的双腿一紧,白马顿时加速狂奔起来,那道黑影终于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吁——”谢承阙勒停马匹,利落地翻身下马,奔走的脚步逐渐快起来,最后转成急切的奔跑。

    亭子里有人背对而坐,石桌上的茶杯里还冒着股股热气,那人右手伸出二指轻摆了摆,谢承阙见状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在亭子外停下,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沈仙师?”

    在谢承阙小时,谢府曾遇一位仙师点拨,让谢臻镇守西北可保半世荣华,虽然谢臻并不相信这些命理之说,但那位仙师预测的谢承阙幼时的经历一一验证,谢臻这才深信不疑。

    那人身着灰色道袍,上面只见祥云刺绣,一头仙风道骨的白发不苟地盘起,只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他缓缓转过身来,摸着花白的胡子,神采奕奕的眼里没有惊讶,而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