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是怎么一个人,眼下并不重要。(..)

    而在街心上,陆谦、林冲与那使单刀的军汉之间,已是刀锋过处,杀机便起。

    陆谦见着那军汉手中单刀锋利,自家赤手空拳,就算他是高俅府上听用的虞侯,也没有拿命来拼的道理。身子一缩,就到了路旁。正巧路边上有个卖菜的村汉,正拄着一根竹扁担,在这看热闹。浑然未料到,陆谦就冲到他面前,一把抢了扁担,大喝一声,就朝着那军汉迎过来。

    他这一冲,勇猛是勇猛了,然而那军汉手中单刀挽起一蓬银花,转眼间,那根扁担就变成满地碎竹片。

    看那尺寸,就是做筷子也还嫌短,做牙签,又嫌长了点。

    那卖菜的村汉只是叫一声:“啊呀你这厮好没道理,怎将俺的扁担弄成这个模样!”

    他嘴里叫,却又不敢上前去理论,只是跺脚。

    高强是标准的汴梁衙内,凡事都要图一个上风,绝不肯丢面子的。他把目光环视一遍,先叫道:“俺们太尉府的军汉,放到大宋哪个军州,不能领个体面差遣?却叫他们拿什么破烂物事厮杀,没得丢了俺的脸面!”

    高强发下话来,他身边围了一圈的帮闲篾片,顿时轰地一声应是,四散开去。

    正巧这时候有个在瓦子里卖艺的汉子,扛了些软柄枪、白铁刀,正打这里路过。那些篾片也不管好坏,叫一声:“那汉子,俺们衙内要买你的家什!”

    一面说,就有人解下腰间荷包,也不管里面装了多少新印的簇新交钞,一发地丢给那汉子。那些闲汉,一人抢了几柄枪,几口刀,就朝着林冲、陆谦丢过来:

    “林教头,接枪!”

    “陆虞侯,接刀!”

    这里闲汉们丢出软柄枪与白铁刀,陆谦顿时把头一低,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先抢下一柄单刀。

    他也不管自己滚得满身泥尘,索性就这么直接朝着那军汉下三路攻过去。

    这么一路滚地堂的刀法,看得四周围观的人都嘘了一声,更有好事的人叫道:“这厮好不要脸!”

    汴梁中人,虽然都是些平头百姓,可是汴梁的风气便是不怎么把那些衙内看在眼里,只要看到不平之事,尤其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外地人的,总免不了要声援一二。

    一来,汴梁各行会的行首虽然也对外地行商多有盘剥,但那都不是放在明面上的潜规则,大家看不到,也就没法管。但是像衙内带着伴当,当街作闹,这就有点不怎么光彩。

    要知道,东京汴梁城里,旁的稀罕物或者还有一两样,大家不容易见到,但是青衫绿袍的小官人与衙内,实在就多如过江之鲫了。

    而衙内们的生活,也未必有后世所谓“煌煌大清”的八旗亲贵们那么舒坦,哪怕老子亲爷都做到了待制一级的位置,衙内们也只能领个没什么大用的荫补官,若不去国子监里苦读一番,照旧没有出头之日。只要是要强些的衙内们,都憋着发愤图强,而家里长辈为了保证家门不堕,也只有加倍鞭策的份。

    而只有那些都下禁军将门的子弟,才肯把自家子弟放出来,在街面上三瓦两舍地打混,而且多半还都是不受宠的旁枝。像这样的门第,多有几辈人都顿在汴梁城里的,祖上便有几分雄烈之气,传家至今,也差不多在汴梁城的香粉胭脂之气里消磨干净,后人能骑得上马,就算是不辱没了祖宗,至干什么“呆霸王薛蟠吃醋打死人”这种事,汴梁城里倒还真是少见。

    岂不知,当年马前街的李女史与一个青袍小官人相识,那厮不识好歹,明明知道李女史做了大宋官家的二奶,还要在李女史的小楼里写小令抒发失恋之情,嘲讽官家嫖院子,说什么:“报到早朝归去晚,留下绞绡当宿钱。”结果,略感头顶发绿的赵佶大发雷霆之余,也不过把他赶到岭南去享受苏东坡一般的“日啖荔枝三百颗”的“美好生活”。

    官家争风吃醋,都不过这般处置情敌,像清河县西门庆大官人那样,非得把武大郎弄死不可的奇葩,在汴梁可是少见。衙内们遇到这种事,无非是厮打一场,或者赌赛一回,各自愿赌服输的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