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御史看来,他指摘面前这个道人未戴朝珠,于礼法而言并没有什么错处。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的就是龙虎山嗣汉真人,过去随班陛见时候,也是补服朝珠一应俱全,绝不敢以道家装束上殿。而面前这年轻道人,头戴黄竹冠,身穿圆领道服,就敢随朝觐见胆子也太大了,竟是不将大清的祖宗成法看在眼内这个错处报上去,不要说是什么检举反贼的有功之人,就是世代伴驾的勋戚,圣眷也都没有了四周也有些各处衙门的司员,远远瞧着这场活剧,虽然大家连个撑伞提灯的长随都没有,但是此刻却都雍容地笑着,手指微微地捻动着朝珠。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自豪感,仿佛那挂在脖子上的一串玻璃料的珠子,便承载着大清的体面,官府的尊荣然而他不曾想到的是,魏野只是轻笑一声,反问道:“朝珠那是何物魏某又不是出家比丘,用得着项挂数珠就是诸位大人,若真拿一串珠子标榜气派,后面那半个脑袋,是不是也该剃了干净”从未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答复,反倒是那御史怔了怔为什么这小小道官居然胆敢咆哮御史这还是不是大清都城、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就在他怔然不及反应的时候,这御史的脖子上已经浮起一条红线。此刻还不到黎明时分,西华门内一片都是提着灯笼上朝的官员,不管是提着玻璃风灯的大员长随也好,自己提着纸灯笼的穷司官也罢,谁都没有看清那堵着魏野的御史,怎么突然不再言语,站在原地不动甚至都没人朝着那个最真实的方向去想早朝时候,西华门外,斩杀朝廷命官,这是什么不过脑子的玩笑话然而那些离着魏野最近的人,却听见那道人负着手,向前缓步走去,口中郎吟道:“月照寒水丹泉砂,夜漏宫街灯似花。曾学泙漫屠龙术,试锋殿前杀仗马。一串数珠留恨血,三眼翠翎断狼牙。读史曾记入关事,骷髅城在毗陵下”直到此刻,有离着魏野近的科道官,听着那诗韵中满满的不祥与讽意,才有人发觉不对,向着那御史走去。也许是步子震动了地面,或许是秋初夜风有些大,那个一直僵立的御史,头颅连着头上顶戴,突然就朝着肩头一歪,滚落下去好半晌后,才有与这御史相熟的科道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大着胆子问道:“倪倪年兄,你你身子可好了些么”这也实在是一句废话,倪御史的脑袋都整个掉下来了,再怎样喊得亲热,又能有什么动静回答他一旁的长随也是吓糊涂了,一面安慰自己主子道:“倪老爷腔子里没有出血只是头头头落下去了”说到头,倒是那官儿心思灵活些,终于惨叫出声:“杀、杀人啦造反杀人啦”其声仓惧,如枭鸟夜啼,回荡在西华门内外,听在人们耳中,竟是说不出的惶恐惊惶。那一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大铁牌四周,当值的禁军侍卫总算脑子还清醒,将腰刀一拔,嗷嗷叫着就冲了过来魏野缓缓迈着步子,看也不看这一群侍卫,依旧负着手,像是一个参观古迹的民俗学者那样,专注地注视着那座上饰黄色琉璃瓦与汉白玉雕栏的城台。朝前踏出数步间,魏野身周已经布满了闻声赶来的禁军侍卫,为首的侍卫身穿三等虾的服色,大叫一声:“把人犯拿下”随即就抢先冲到了魏野身前。然而就在他踏进魏野身前三丈之内瞬间,身子却骤然一停,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化为了一尊题为“进攻”的雕塑。不仅是他,就连响应他的招呼前冲的禁军侍卫们,也一个个伫立在原地,动作与神情都凝固在了前扑的那一刻,任由魏野缓步从他们身边施施然走过。那些离着他们还算近的朝臣,不由得面上大急,大声嚷嚷起来:“拿贼拿贼还愣着做什么,快拿贼”就在这一片惶惶然的叫声中,那个最先逼近了魏野的三等侍卫颈间浮现出一道红线,随即,在他的胸腹间、腰腿间,更多的线条浮现出来。一转眼,一个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化作了一堆零碎物件。那些数十年苦读后、视力依然颇好的科道官,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将一双瞳子戳瞎了去,在西华门前灯火的映照下,依稀能看到那个死去的侍卫一块块碎尸间的切口早已焦熟。更像是京城里有名的南炉烤鸭般,滋滋地冒着油脂的香气。闻着那股人身上的油脂味道,不少人就这么哇地一声呕了出来,更有甚者,那一身江宁织造的官衣下面顿时就有些湿漉漉、骚哄哄的。一个个玻璃料、白玻璃料顶子的穷京官,都是些够不上面君资格、连小九卿的缺都没混上的角色,此刻却是闹闹嚷嚷,号丧一般惨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来人啊,杀官造反啦大清天下竟然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反贼啊”还有的人,倒是脑子还算灵醒些,也有的朝着西华门内就发足狂奔,一面飞跑,一面大声喊道:“下宫门下宫门不要让这狂徒惊了圣驾还愣着做什么,城头的,放箭放箭”也有的精明人,见着势头不好,顿时带着自己的心腹家人朝着北面帽儿胡同、九门提督衙门方向飞跑:“去九门提督署调大军来平乱我可是和中堂的门人,这事他们得听咱的晚了,不要说他们,就连和中堂都得吃瓜落”这一片忙乱中,西华门上的侍卫也算是个手明眼快的,顿时大喝一声:“关宫门”一群群的侍卫顿时涌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将西华门的三道大门紧紧阖上。西华门的城楼上,更有那些打小苦练射术的勋贵子弟,一个个张开弓弩,就朝着下面一气乱射这一片混乱中,只听得西华门外那些预备上朝的官员,一个个地惨叫出声,藤编的凉帽、纱缎的补服,哪里经得起这样一片乱射,一转眼就是死伤了大片“不要射不要射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不是反贼”哀鸿遍野间,也有人梗着脖子大喊:“我等出仕,正为报答君恩不要理会我等,一切以抵挡贼人闯宫为上射,狠狠地射”魏野斜睨一眼那已经中了数箭,还兀自大呼“杀贼”的一个白玻璃料顶子的穷京官一眼,不由得微微一哂:“一代兴亡观气数,越是王朝兴盛之时,法网、文网、言论之网,越显得严苛,砌墙、钳口、文字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如此,就算不发干粮,一样有人以朝廷腹心自诩。若说谁最爱大清国京城里这些顿顿饭菜少见油花的穷京官,反倒比地方上吃得满嘴流油的督抚们,还要更强上几分了。可敬,可叹”他在这里抒兴亡之叹,发古今之情,西华门内的侍卫们早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劵门紧紧闭起,九横九纵的门钉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影影绰绰地映照出一道黄冠道服的身影。那个一直竭力高喊杀贼的穷京官,此刻见着西华门落锁,顿时大笑起来,强忍着重伤,戟指魏野,一时间横眉怒目,大声骂道:“反贼你纵然武功高深又如何宫门已经落锁,这整木包裹精钢的大门,便你有通天的手段,也休想撞开九门提督的五营大军顷刻即到,此刻束手就戮,万岁爷皇恩浩荡,还能免了你门人弟子的死罪”这位显然对魏野的身份来历也知道个一二,说不定还是礼部下面哪个衙门出身。魏野却懒得理会这人,只是将手朝着远处一招,冷然一喝:“剑来”便在魏野一喝之下,前门之外,陆衍手中捧着的桃千金清鸣一声,铮然出鞘剑出如虹,陆衍顿时大喝一声:“道海宗源门下,奉掌教老师之命拔剑,杀贼”随着他一声大喝,桃千金脱鞘而出,剑锋入地数分,随即在夯硬如石的街面之上划出一道火线,朝着西华门方向疾驰而去。火线朝着那座皇城延烧而去。剑锋将阻路之物一剖而分。不管是八抬的大轿还是赏x.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