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接到了道海宗源开山的观礼请柬,吴钧晖性子粗直,只道又是一处挂了武当派外门名义的道观落成。任天蓬性子阴鸷,见着道海宗源四字,却觉得这分明是标榜自家为道门正宗,狂妄得没谱。

    只是这狂妄也好,谦虚也罢,都是道门中的纠葛,与任天蓬一介俗人无关。但是取代了五虎派的道海宗源,既然是道家一脉,在任天蓬想来,那便只该守着些庙产关起门来过日子,原本五虎派在肇庆地面上借着绿林势力抽头的举动就该停下来,把好处让给鼎湖山庄来消受。

    若是道海宗源不肯,鼎湖山庄上上下下也不介意在这开山升座的典礼上面闹上一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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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人怀着叵测的心思。

    官场中人也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经济文章。

    对李瑞麟那一班佛山镇的文武官员而言,去了个凤天南,来了个魏仙师,算不得好事,但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大家不用跳进海里,做个鱼脸夜叉。服了魏道士的符水,身上那几块子鱼鳞也总能消褪脱落下去,又是一个个好端端的大人先生了。

    但这都是幽微隂私之事,再不好对旁人提起的,只能是天知地不知、我知你不知。

    而在立着佛山镇不多远的广州城,却也有官府中人为了五虎派之事耿耿于怀。

    周志勇老大人是藩台衙门的都事,从七品的出身,也是举人挑大梁后,能爬到的少数几个好位置之一。

    一个举人出身的杂流官,从县丞一路爬到布政使司都事,其间辛苦自不必待言,要放到后世的选秀场上,也差不多能说得上是感动评委和观众了。然而这一路上,他的亲家出力更是不小,帮他跑官的银钱从来就没有断过。

    谁叫周志勇老大人挑得好女婿,却是把自己唯一的亲生闺女嫁给凤天南做了三房姨太太呢?

    周老大人这从七品的布政使司都事,便是卖了女儿换回的素金顶子。

    不要看周老大人六十出头,和凤天南站在一起说是翁婿更像是连襟,功名之心兀自不减。最近广东盐运使司经历一职将要出缺,周老大人深知这盐道衙门从来都是金山进、银水出的地方,咬着牙从历年宦囊所积里砸出了六万两银子疏通关系这六万两细丝雪花银,还赶不上盐道衙门每年拨给广州知府的例规银子,哪里够用?周老大人眼看着宦囊羞涩,只盼着自家女婿能多帮衬一点,却不料这个时候,传来了女婿满门死绝,佛山同知李瑞麟又扣了一顶顶“奉行左道、采生造蛊、所行不轨”的罪名上来,一派要把凤家朝死里整的气势。

    虽说周老大人极有先见之明,把亲生女儿只卖了个姨太太价钱,真的如泼出去的洗脚水一般,自然凤家的案子怎样也株连不到他老先生头上。

    但是这么一个豪阔女婿,有力强援,就这样说没就没了。不但从女婿那里借银子的打算没了下文,就连砸下去的几万两银子也都打了水漂。饶是周老大人心智坚强,也不由得消沉了好几日,只是打发家人回佛山镇探听消息。

    这么一打听之下,凤府覆灭的大概情形他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在这件案子里活跃得过分的某个仙术士,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周老大人的视线之中。

    对于周老大人而言,这个魏道士弄得自家便宜女婿家破人亡,害得自己运动盐运使司经历的银子如肉包子打狗般一去不回,简直和杀父仇人一般可恨,真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了。

    不过周老大人久历宦海,也是颇有见识,做官的人,对付寻常游方乞食的道士和尚,只管丢签子下去,自有那衙役捕快整治得这些人哭天尊喊佛祖。然而能把自己女婿这么一个武林大豪弄坏了的,那也只能是江湖中人。对付江湖中人,自然还是找精通捕盗的人才来应对。

    这么请托一圈,最后还是请到了广州府捕盗通判这里来,废了不少面子,方才将捕盗通判手底下最得用的一个刑名老夫子请到了珠江一艘花舫上面喝了三回酒,又叫了一班广州菊部有名的生旦朋友,把个老夫子伺候的基情洋溢。这还不算,周老大人又掏腰包凑了好几套上好的行头,外加一处撑篙探访桃源的宅院,才算是搔得了这老儿的痒处,总算是能在花舫上谈些怎样处置魏野的法子了。

    “江湖上的事情,便该江湖上毕!”也不知是不是散发了第二春,红光满面的老夫子用手叩着碟子道:“雍正爷在位的时候,江湖上作乱的大盗多不多?可是雍正爷用了一个江湖出身的李卫!终南派的吴瞎子武功高不高?照样给李卫收作鹰犬。甘凤池的实力大不大?一样成了李卫的阶下囚。至于收服了黄天霸去对付窦尔敦,那更是李大人的神来之笔这等事,老大人便不必多思量啦。”

    听着这刑名老夫子一开口就说些无用空谈,周智勇不由得脸皮通红,恼道:“那就由着那魏道士胡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