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刑名老夫子笑着挟了一箸醉西施舌吃了,方才继续说道:“那魏道士若是只用江湖上的路数行事,人便杀了,财便劫了,就下了海捕文书也没有用处,只能请托江湖人、绿林道出手相助。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却玩起官面上的文章来了。这士林中的学问,岂是一个舞刀弄剑的野道人所能明白的?尤其是‘妖党邪教’四字,更是出家人绝不可沾上半点,一沾上了,那便是再难洗脱干净的。试想,一个出首告发邪教的人,怎知他自己不是个邪教中人?依我的浅见,这案子倒不如朝着大里铺宣,引得朝廷注目才好呢。”

    听到这里,周智勇算是略略想通了一些,却不想自己说出来,只是装着迷糊道:“怎么说?”

    这刑名老夫子面色不变,又啜了一口酒,方才道:“今上从来最厌恶游方的僧道,何况是一个攀咬士绅、兴起大案的道人?老先生在藩台衙门掌着文书之事,只要在文字里添一句‘按此人行迹诡秘,似亦非良善修行之人,却似白莲、闻香教一流’递了上去,管叫此人也无法在佛山镇长居下去了也。”

    周智勇此刻方才露出些笑容道:“却果然是一条好计!”

    得了这个计较,他心下也算放下来些许,端起酒盅正想往唇边送,却见一个穿着连帽斗篷的娇小身影,不知何时走进了花舫之中。

    那斗篷通体漆黑得像是无星无月的夜晚,看着身形在朝前移动,然而从肩膀到躯干,丝毫没有摆动的模样,却仿佛是来自幽冥之中的鬼魂。

    这身影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周智勇的面前,随即将头上遮挡着面孔的兜帽轻轻除下,露出了下面一张年轻而又娇艳如花的笑脸。

    这是个大概刚二十岁模样的女子,有着白皙如没有上釉的瓷器般的肌肤,配上那金橘色的卷发与血红色的眼瞳,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但对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子而言,这样的容貌却显得十分怪异和危险

    “西夷女子!是怎样上到船上来的!”

    明明看到对方的口型变化并不是懂得官话,可是两个老头子却都听到了一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啊啊啊啊,什么嘛,又是只有这种随随便便就会死的没用的老头子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都只有这种脆弱的,经不住玩弄就会死去的家伙呢?小克莱很~失~望,很~生~气~哟~”

    毫不在乎地走上前来,只一拍,刑名老夫子的头颅就整个地飞离了身躯。而后,像是掸掉了一颗灰尘一般,这个金发红眼的女子对着周智勇露出了食肉兽才有的扭曲笑容:“老爷爷,你知道不知道这地方哪里有更耐玩一点的玩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