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水声阵阵,蔺徽言只坐了片刻,便浑身臊得坐不住了。她起身在厅上转起圈,好歹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走远了些。

    “温靖,我给你拿了衣裳。”等蔺徽言鼓足勇气,在门外站定开口,说的话里仍藏着磕绊。

    乔温靖在里头笑道:“我正想着让你帮我拿身里衣呢。”她说着话,拿大巾裹了身,拉开门道:“给我吧。”

    及至房门掩上,蔺徽言还有些失神——乔温靖圆润的肩头在她心底挥之不去,她的心仿佛随着乔温靖耳珠坠下的水滴一样,一直回不到胸腔。

    乔温靖穿着她的里衣出来,已然散了长发,满头乌丝垂落,即便只有一盏油灯,也让满堂生华彩。

    “怎么在这里等?”乔温靖的发尾带了些水汽,拿起灯盏,笑道:“我们走罢。”

    一进卧室,乔温靖先放下灯盏。她仍口渴,才到矮塌边,便瞧见晾着的两只茶盏。乔温靖心里一喜,知是蔺徽言为她留的,先拿起沉星盏,入口甜滋滋的,是蜜水。她含笑喝了,在矮塌上坐定,换过蔺徽言惯用的那只茶盏握在掌心,小口抿着,道:“在那里愣着做甚?”

    蔺徽言与她对坐了,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连背心都热起来,还装着镇定,道:“只是没想到,你能回来这么快。”

    “是比寻常快,明日芙儿他们定会问起,你便说,我是子夜后回来的。”乔温靖有些舍不得喝完,把玩着茶盏,言语间听不出来异样。

    “好。”蔺徽言顾不得多想,先应下了,才道:“路上顺利么?”

    “走熟了,没什么不顺的。”乔温靖看着她,道:“等我查出那些患者病因后,心中虽安,但不知为什么,六安,我总是怕你病情反复。”

    “怎会?”蔺徽言心底一热,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道:“我心里挂念你,怎会不爱惜自己身子?全是按你吩咐保养的。”

    乔温靖微微颔首,叹道:“我自是知晓你在山上,便我三五日回不来,你也不会有大碍。但那边事定,我心神不宁,索性赶路回来了。”

    “不过一日夜而已。”蔺徽言忍着涩意,道:“你瞧,我正准备点你留给我的安神香。宋姑娘说这香极难调,我才知晓你又熬了很多个夜晚。你总照料着我,叮嘱我了许多,我都应下且做了。那今后,你也爱惜自己,可好?”

    “你我如何相比?”乔温靖方说了一句,便见蔺徽言看过来的目光,她心里一软,道:“那你精研冶炼机关时,难道不是废寝忘食么?”

    “你……”蔺徽言眉心一凝,心头一转,道:“那从今往后,我不废寝忘食,你也如此。”

    乔温靖不可置信,道:“六安,这如何做得到?”

    “这些时日里,你总教我如何保养,平日里如何养生。那你呢?”蔺徽言道:“光说这安神香,又耗费了你多少心血?实则我喝点汤药,又能如何?反正我近来喝的不少,不缺那一碗……”

    话说的急了,蔺徽言也直起腰,神色间认真,又带着几分焦急和慌张。乔温靖看着她的眉眼,才在心里把她从那个传闻中的剑炉少门主,同眼前的人,和在了一处。

    “六安,夜深了。”手中温热的茶盏已然凉透,月也垂了下去。乔温靖阻了蔺徽言的长篇大论,柔声道:“你我均有不得已的时候,然你今次一番话,我明白你的心意,也愿应你——今后我定注意,若无必要,便少熬夜。那你呢?”

    蔺徽言被她一双含波目吸了魂,过了良久,才道:“我自如此。”

    “以这蜜水为证。”乔温靖一口清了盏底部,笑道:“如今可安心?”

    “我只怕你熬坏了身子。”蔺徽言提起水壶,以热水净了茶盏,道:“我从没见过你这般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