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家来人拜访裴家祖孙。

    唐老夫人捺下对崔家的轻蔑,微笑相迎,却只见来了主母孟氏,其子——亦是裴花朝的未婚夫——崔陵不见人影。

    崔家主母孟氏笑道:“亲家远道而来,大郎很该亲自登门拜见,不巧这几日我婆母有恙。我婆母素来疼Ai大郎,现如今病中更是离他不得,他在榻前日夜侍奉汤药,委实走不开。”

    唐老夫人先头不悦,听如此说,倒生出三分欢喜,“好,为人子孙很该这样。忠臣出於孝子之门,大郎孝顺,异日必能报效朝廷。”

    两个妇人话起家常,孟氏一力趋奉裴家祖孙,哄得老夫人笑意多了几分真。稍後两人谈及婚事正题,裴花朝不好在场听着,孟氏便提议让魏妪陪她上街转转。

    裴花朝心中有意,却不言语,静待唐老夫人主张。唐老夫人初时不肯孙nV无事上街抛头露面,经不住孟氏巧舌如簧,勉强允了。

    魏妪领了丫鬟前後簇拥裴花朝,沿街逐一介绍街市上知名商号。裴花朝透过帷帽薄纱,随魏妪指点看去,途中见街上有几家铺子相连,门面极阔,然而大门深锁,其中一家吊挂大大的“崔”字招幌。

    魏妪察觉她视线,便道:“好教六娘知晓,这是我们崔家的产业,才刚顶下门面,正待整修。”

    一行人渐渐行到街市僻处,魏妪道:“六娘,再往前街市便到底了,你走了一程子路,歇歇脚吧。”她指向前方,一户店家招幌绣了“香饮子”三字。

    “这家店几味饮子滋味着实不坏,b如绿豆冰雪凉水。”魏妪说着,引裴花朝进店。

    裴花朝拣了临街座位坐定,向茶博士点了饮子,便摘下帷帽,交给桌旁侍立的魏妪。

    这时她不经意转眸,和店内角落一个男客四目交投,两下里视线撞个正着。

    她从未见过谁的眼睛像那男客一般明亮,眼风轻淡扫来,那凛凛JiNg光便将人兜头罩住,好似天罗地网覆落。

    她一怔,定睛觑了觑男客,他约莫二十三四岁,古铜肤sE,相貌颇为英俊,眉宇却是匪气横溢;他的发式更不像正经人,仅戴抹额,一头浓密短发放任外露,如狮子鬃毛冲天贲张,全然悖反束发戴巾冠的根本礼仪。

    男客察觉她打量,咧嘴露出白牙朝她无声一笑,明摆着挑逗招引意思。

    没规矩,裴花朝别开脸,蹙了蹙眉头。

    不多时,茶博士送上饮子,裴花朝将那绿豆冰雪凉水吃了几口,始终不自在,总觉得无形中有GU千钧力道压在自己身上,而那力道就来自男客所在处。

    她再三思量,回眸睇去,果然,那男客一迳直gg盯住她瞧。

    无礼狂徒,她拧眉腹诽。

    男客见状,不曾收敛一丝目光,笑容还深了,彷佛乐在逗弄她。

    他眉宇有GU历过世故的复杂厚重,这惫赖的一笑不知怎地,竟不油腻,反倒笑出一缕清爽少年气。

    裴花朝不搭理他,放下手里凉水,要起身走人。

    那无礼狂徒就不像安份百姓,除开气质和发式,他身着胡衣,腰间佩刀,同桌还有三个伙伴,亦是相仿行装,神气不善。这班人不是市井混混,便是江湖游侠之流,她和魏妪一gnV流奈何不了对方,但惹不起,总避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