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华州,是夜。

    一弯月亮缀在墨色的夜空中,站在喧闹的彼端,注视着城市里的华灯粲然与车水马龙交相辉映,构建成了城市的血脉和骨架。

    暗淡的色彩早已虚无,霓虹灯勾勒着觥筹交错的暇影,夜光从细枝末节处弥漫出来,倾听着标志夜生活的酒杯碰撞声。

    余邈从漆黑的屋内起身。

    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照映了薄薄的一层进来,撒在了他的面庞上,余邈额角残留的些许汗珠,彰示着方才的梦境并不怎么愉快,而完美的下颚线在昏暗光芒的映衬下,无限扩大了他面庞上的严峻,那些在黑暗中滋生、喷涌而出的腐朽与血腥在余邈的脑海中蔓延开来。

    十分钟前。

    他是被一条短信的震动吵醒的。

    短信的内容,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诗。

    手机被余邈放在窗台边上,屏幕还在漆黑昏暗的室内发出煞白又刺目的光芒,就像是在冬日里不肯凋零的一束春花,潜藏在路远马亡、荆棘遍生的遥远梦想途中,似乎想要凭借着一己之力拯救整个冬日的荒芜。

    余邈微微低敛了眼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张往日嬉笑怒骂、神采奕奕的面容上在手机灯光自下而上的映衬下,反倒挂上了些许与之相背的倦态和怠意。

    他摁灭了手机,屋内又陷入了一片黑暗,片刻后,他转身缓行几步,从身后的木色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

    直到他穿着整齐之后,屋内依旧是漆黑一片,余邈一路出了卧室,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了车钥匙,就转身出了门。

    随着门被打开,楼道透亮的光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钻进室内的空隙,让久被黑暗侵蚀的室内再次见到了一丝光芒,只不过,随着余邈关门的动作,那思缕的光芒又被冰冷坚硬的门板隔绝在了外面,重新由黑暗吞噬和占领。

    余邈坐上了驾驶室,借着车外粲然的灯光瞥了一眼腕表上的两个指针。

    ——刚过九点

    在一座金迷纸醉的现代都市,这个时间点,才刚刚叩开花花世界的大门。

    余邈发动了车子,须臾后,一辆线条轮廓流畅完美的车子并入了华灯照耀下的川流不息。

    六华州,是一座漂亮的沿海城市。

    但使得这个漂亮的地级市闻名遐迩的不是这里丰硕的海鲜与温和潮湿的暖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而是因为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与悠久又坎坷的历史习俗,使得它成为了国内外,乃至是世界上都颇为闻名遐迩的一座地下赌城。

    它是诸多赌徒老千儿漂亮的梦中温篮与一夜暴富的承载地,亦是无数倒霉蛋余生潦倒贫困、家破人亡的浩劫地狱。

    半个小时以后,一辆黑色的奔驰S450L停在了一家位于六华州市中心的夜店门口,一早就在这里等着的夜店经理赶忙上前几步,帮余邈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待他从驾驶室下来后,随手将车钥匙塞进了修长风衣的口袋。

    “余哥,您来了!昨儿个就听说您要来……”

    夜店的经理曹永川在脸上堆着一副谄媚的笑容,落后余邈半步的距离,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那些漂亮但又有些令人生厌的奉承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