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陆小凤之所以会寻过来,便是因为阎老板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也知道他与宋坊主是怎样的交情,索性就托了这个四条眉毛的家伙当中间人,辗转向宋氏酒坊递来一久闻宋坊主盛名,阎铁珊亦好酒——否则当年也不会礼聘那位老师傅,有意向宋氏订酒。若宋坊主应承,定金与酒方要求不日就会送上。

    这便是相隔五年后,珠光宝气阁第一次递来的橄榄枝了。

    桑落却很是犹豫:“虽然那位阎老板要的不急,竟说两年五十坛也足够,可咱们手上本就有御酒的事儿压着,再加上一座珠光宝气阁……”

    她怕自家小姐忙不过来。

    宋氏这些年广开分铺,看似扩张迅猛,其实很是稳扎稳打。每一间新铺子都是宋坊主先行盘点云落山酒窖的存货,确认货源充足了,才会亲自选址,选人,悬旗。

    她一不自矜身价,二不吝啬钱财,多番礼贤下士,求聘了几位享誉多年的酿酒师傅坐镇,以保证从她手上出去的每一张酒方,都能在酒窖得到最恰如其分的酿制储存。宋坊主自己也时常过去,忙起来的时候,直接住在那里也是家常便饭。

    ——别的不说,至少每三年上供百坛的御酒,就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铺子开门迎客,没有主顾上门了反而拒绝的道理。”宋坊主看着自己笔下改到一半的方子,说是这么说,其实她自己的语气也有些懊恼,“可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来寻我……”

    普通方子也就算了,酒窖存得多,取了货便可给主顾送去。有点额外要求的也不妨事,宋坊主成名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怎么改动一张旧方子,做出一番新花样——否则这一笔又一笔的生意,个个让她从头操刀的话,能活活把人耗死在酒坊,哪来时间再去给次元管理局做苦工?

    可是,如江南花家与珠光宝气阁这般的豪富,就不能这么对付过去了。

    那是必然要排场,要面子,也要合乎心意的。他们递来的每一张单子,大多都意味着一张全新的酒方。

    ——那是需要宋坊主从头开始想,一遍一遍试,费心费神才能交出去的作品。

    如今已是五月底了,宋坊主因为家里的这只神兽,突如其来一堆单子砸到手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下半年她也早就做好了安排,满满当当几乎没有空闲,若是想接下珠光宝气阁的这笔单子,只怕最长也只能抽出接下来的一个月,再天昏地暗忙上一番。

    宋坊主看似不经意地喃喃自语:“下个月我还得去塞北一趟,时间上怕是不够……”

    桑落正要为她磨墨的手一顿。

    “……小姐决定了?”

    小丫鬟这一句问得很轻,像是唯恐勾起了自家小姐的伤心事。

    宋坊主却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中澄澈平静,一如碧海晴空般通透:“桑落,我看起来像是有那般死心眼吗?”

    小丫鬟便再认真不过地点了点头:“我从没有见过比你更死心眼的人了。”

    在桑落眼中,塞北万梅山庄的那位剑神,于宋玉红而言,该是二十年里的唯一心动,是让她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悔过的南墙,更是让她遍体鳞伤的无情利剑。

    她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却从不知道,原来宋玉红爱上一个人的时候……

    ——竟然会是这般飞蛾扑火的景象。

    “……这又哪里由得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