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坊主回以一笑,她显然是有事要说,便没有过多寒暄:“宋叔,等钱庄开了门,烦请您替我兑一笔现银出来。”她将一张银票递给本家掌柜,又道,“再请您帮忙备一匹好马。”

    宋叔接过银票,目光扫过上面的数额,神色便有一刹那的讶异,却又立刻收敛好了,只将那银票妥帖地纳入袖中:“小姐放心,我稍后便去处置。”

    “还有,近日就不要让人往后院去了。”宋坊主轻声道,“我正琢磨新酒方,不想被人打扰。若要寻我,您到二进门子喊一声就行了。”

    “我知道如何做,您只管忙您的便是。”

    三两句话就把事情吩咐好了,宋坊主的目光下意识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却正好看到被阿穆随手扔在台面上的干抹布,面上一怔,恍然自语道:“二进没有水井……”

    二进院子是工坊和库房,宋氏酒坊传承百年,祖辈皆是在此酿酒储存。到了宋玉红这儿,因规模一再扩大,这么一间小院子早就跟不上趟了,她便在镇外云落山买地建了新酒窖,起初也不大,但架不住再三扩建,如今几乎要占去半个山头。

    因不用再承担出货的任务,二进院子早已成了她的私人领地,用来研制酒方,试酿新酒。如今库房里存着的,也多是她亲手酿制的样品。只是她家院子也就那么点地方,又要酿酒又要囤货,实在是没有空地再挖个水井出来。一家子的日常用水,全依靠三进的一方竖井。

    宋坊主便道:“二进东北角的水缸,我会让元正每日打满。”

    她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是为了什么,严禁任何人再踏入三进院子。

    这已经不是所谓“琢磨酒方”该有的阵仗了。

    阿穆眼珠轻转,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可宋叔却不会多问。

    他听见宋坊主如此吩咐,想也不想就先点了头,因远房侄女面上微带歉意,他反而安慰道:“这下可便宜了阿穆,平白给他省事了。”

    宋玉红便顺着他的话看向了小伙计。

    少年并没有和宋叔一样迎上来,此时仍站在柜台后,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身上的布衣洗得干干净净,倒把关节处的磨白称得越发显眼。头发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束的,松散得这边搭下几缕,那边又垂下一绺,看着总有些潦倒狼狈。

    但他不在意这些,落入她的视线时,便回给她一个明亮的笑容,万般少年意气尽在眼角眉梢。

    “阿穆谢过东家体恤。”

    接过宋叔的话茬,他放下吃了一半的蒸饺,偏要正正经经地抱拳跟她道谢。

    宋坊主见他这般不着调,眼中一时似有笑意划过。

    “少干了多少活儿,便扣你多少月钱。”

    她看着少年陡然瞪大的双眸,笑着道:“还要谢我吗?”

    自然不要!

    少年心中无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