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困在雪林中的王蒙正努力寻找杰克一行的方向。每一次暴风雪,每一次狼群的偷袭,每一次饥饿使他产生幻觉,王蒙正都快要撑不下去时,对金子的渴望促使他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某日清晨,厚重的乌云像春日的冰块一样破开一道道裂缝,金黄的阳光透过裂缝照进雪林之中。偶尔一片顽皮的雪花挣脱云层的束缚,绕着光柱缓缓地从空中飘落,飞过雪林的上空,掠过积压着厚雪的枝头,落进王蒙正脏污的领口,在他的脖子上化成一滴晶莹冰凉的水珠,从积满污垢的后背流过。王蒙正不禁打了个哆嗦。但更让王蒙正心中一惊的是,他发现了邢老汉的帐篷——已经倒塌,一半被压在雪中。几根烧焦的木柴在白雪中斜立着,邢老汉曾在这堆木柴旁坐。

    王蒙正看着眼前的场景,构想出邢老汉遇难的那一幕:

    邢老汉永远也忘不了二十年前汤圆在他眼前死去的那个下午。

    天色渐暗,充满恶意的寒气从空中倾泄下来。邢老汉往火堆中又丢进一根木柴,从寒气手中夺回了一方狭小的温暖空间。灰烟袅袅升起,连接起这片灰白的天地,也连接起此刻与过去。

    那时的他血气方刚,怀揣村里所有男人都有过的梦想,和汤圆等人一起,第一次踏上了寻找黄金的旅途。

    “等我找到了金子,我回去就讨个漂亮老婆,天天搂着她睡觉!”

    “等我找到金子,我想去西边的大城市看看!”

    “等我找到了金子,我要在村里立一座我的石像,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一位最伟大的淘金者。”

    ……

    但他们没有等来找到金子的那天,等来的却是这片雪林的霸主——狼。他们在狼群的围捕下四处逃蹿。汤圆带着受伤的他试图冲出狼群的包围。后有狼群追捕,前有狼群突袭。步枪中的子弹越来越少,拉雪橇的狗群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在慌乱中又看见了它——那只全身雪白,唯独额头间一抹红的狼。它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雪坡上,对他们虎视眈眈。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汤圆说着,掏出那把儿时的匕首,从雪橇车上一跃而下。他看见汤圆拼命挥舞着匕首,划开扑来的狼的喉咙,扎进狼的头颅;他也看见汤圆被狼咬掉手指,被狼爪抓伤后背;他看着汤圆被狼群扑倒,像他们小时候看着那只鹿被狼群扑倒一样,表情只剩呆滞。

    狗群带着他冲出了围捕。整只队伍就他意外般地活了下来。

    怎么就我活了下来呢?邢老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自己为了金子多次试图穿越这片雪林。每次都信誓旦旦,但每次都无功而返,每次也造成多少人命丧在这片雪林。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起初是为了金子,后来为了什么呢?自己也记不清了。

    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林子中出现无数双发出磷绿光的眼睛盯着邢老汉。是狼。邢老汉往火堆中多丢进几根木柴来增大火势。难道自己要葬身狼腹了?想到自己许多朋友都进了狼嘴里,邢老汉有些不甘心,从火堆中拿出一根燃烧着的柴向林子里扔去。那根柴燃烧一会后,很快地熄灭了。

    这样做完后,邢老汉苦笑,感觉自己愚蠢至极。反正都是要死的,又何必计较怎么死呢?他感觉自己想起了后来的冒险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生存。这个答案真可悲。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生存吗?人是生命,生命的使命是生存,生命的归宿却是消亡。那只鹿是,汤圆是,王蒙正是,现在林中的这群狼也是……

    狼群见邢老汉并没有过多的反抗,谨慎地向他靠近。邢老汉看着狼群龇牙咧嘴地向他围过来。他又抽出一根燃烧着的树枝向它们挥舞。

    “去!去!”

    狼群似乎发现了这里只有他一个受伤的老头,并没有退缩。它们低吼着,死死盯住邢老汉,等待一个时机。邢老汉往火堆中添了把柴。这时,他的视线穿过狼群,看见了它——那只全身雪白,唯独额间有一抹红色的狼。那抹红色如眼前这堆火焰般艳丽。它也看见了他。

    那刻,邢老汉解除了心中所有疑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他闭了眼睛。